“我说常家的小子,段公子远来是客,你们常家就是这般待客之道?上来就打打杀杀,不成体统啊。”六旬老者慈眉善目,又转头对段元亨笑道:“老朽张觉良,和你父亲也曾有旧,既然来了祁州,不妨到我秋水山庄坐坐?”
老者态度和善,语气诚恳,段元亨还不至于将其与常云超不怀好意的“邀请”一概而论,但也多少有所警惕,他脸色不变,温和道:“若是有空,一定前去叨扰,只是晚辈另有要事,恐怕要暂且辜负张老先生的好意了。”
张觉良未有不悦,点头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便强求,但在祁州地界,若是段公子有什么麻烦,尽管开口。老朽说话,还算有些分量。”
此话一出,全场脸色皆有所动。
段元亨诧异一息,连忙拱手道:“那晚辈就谢过张老先生了。”
魏白鸳微微一眯眼,看着那对像是在聊起家常的一老一少。张觉良的到来他并不奇怪,作为秋水山庄如今的三把手,以他的身份来见这位恒州长公子再合适不过,只是让魏白鸳疑惑的是这张觉良未免太急于表明立场了。这话说的怎么都是在给自己这边以及常家人听的,还有了点,嗯......警告意味。
一旁的马吉方有些坐不住了,低声道:“怎么办,张觉良这个老家伙出来搅局,看来是要保这个段元亨呐。”眼看常家是甘愿认栽了,那段元亨这块肥肉可不就落在了祁廉府嘴边吗,他还真不信自己的五百骑啃不下来。但突然冒出来的秋水山庄却有庇护之意,那这到嘴的肥肉还啃不啃的动就难说了。马吉方看了眼张觉良身后的那对男女,面色凝重。
魏白鸳不理会边上的马吉方,又看向远处面色如常的常云溪,这个常家老三的儿子波澜不惊,不得不让他高看一眼,反观那个咬牙切齿的常云超,相形见绌。或许常云超的鲁莽行事与常家无关,常远彪还不至于糊涂到让心性不和的兄弟二人一同行动。魏白鸳将饶有兴趣的目光再次落在段元亨身上,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秋水山庄带有善意的笼络,这个长公子也是个有趣的人。
常云超算是当下最不好受的人,原本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行径就已经让他沦为笑柄,此刻还要那个道貌岸然的大哥出面搭救,可谓是颜面扫地,偏偏他又无可奈何。终归是先安然脱身才好,难不成还真要丧命于此?原先他是不认为段元亨敢做的出,但现在就吃不准了。
在场众人各怀鬼胎,谁都看不透对方的想法。
张觉良的到来无疑是增长了段元亨的势气,但段元亨却并不完全信任秋水山庄,哪怕对方表现的再如何善意,都排除不了逢场作戏。临行前段千鸿曾说起祁州格局错综复杂,是唯一没有被专权统一的大州,关于三足鼎立的趋势,未必会持续太久。因为如果三家势均力敌,那么长此以往只会相互牵制,达到一个相安无事的平衡。但问题就出在秋水山庄上,一个由前朝老臣构建的权力集团,本身内部就存在矛盾和猜忌,再有坐吃山空嫌疑的外耗,就算是头猛虎,那也是在日渐消瘦,恐怕过不久,爪子和牙都要掉光了,这如何不令人人自危的秋水山庄寝食难安。在段元亨身上,秋水山庄无疑是看到了一条出路,哪怕是与虎谋皮,那也好过在祁州被其余两家钝刀子割肉。
从洪家口中确定秋水山庄的人来到暨城时,段元亨就没表现出过多的不安和焦虑,因为对于秋水山庄自身难保的处境来看,刁难自己的可能性不大,至少没理由得罪恒州来平添事端。况且只来了三人,这本身就是一种示好的表现。段元亨更多的是将心思放在其余两家身上,毕竟连秋水山庄都能捕捉到的情报,常家和祁廉府没理由一无所知。
即便如此,张觉良一上来就当着众人的面直言不讳还是让段元亨诧异不已,秋水山庄的情势已经危及到这种地步了?
关于祁恒两地的磕磕碰碰已经持续多年,段千鸿一直在寻找一个破局契机,曾经边境巡视过一回,剿灭匪窝十余座,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下策。要想长治久安,还是得抓住症结所在,下一剂猛药。当然还有个简单粗暴的法子,就是像当年吞并晏州那样,举兵压境,吞而食之。只是这个法子虽然最直截了当,却也最难以实施。原因是九州早已签署“停战协议”,若是强行出兵,势必要被群起而攻之。就算是段千鸿这般飞扬跋扈的人雄当年也不过是出动了三千兵马,还是以剿匪的名义,最后不得不在祁州边境“望而却步”,不然祁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山头怕是已经被清剿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