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院子,是段勇平从一个围棋大师的手中买下。
远离城嚣,修身养性。
大师早年在樱花学棋,回国后,仿造曾经的住处造了这座樱花风格的院子。
黑色碎石铺满院子,院中是矮矮的青松。
全木构造的房屋,整齐规整,从廊下推开两扇滑拉门,就是矮几和棋盘。
这间会客室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就这一张矮几和两个蒲团。
雨势渐渐缠绵。
砸在瓦上已无声,落入黑色碎石中,无声无息。
屋内。
林清和段勇平隔几对立跪坐。
几上用于泡茶的水已然煮沸,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段勇平却仿佛没有注意。
他浑身湿透,没有更衣就来待客。
“失礼了。”
林清双手自然垂落,放在腿上:“段总为何如此着急?”
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本应气定神闲,但林清看得出来,段勇平气势焦灼。
无论是做生意还是下棋,他都会输得一败涂地。
他意兴阑珊指了指矮几上的棋盘:“这棋难下,自然着急。”
林清莞尔一笑:“那便先喝茶吧。”
“噢,好。”段勇平如梦初醒,提起水壶,倒滚水入壶。
林清接过茶杯,不声不响,静静品茶。
等候在外面的欧婕,一度疑惑,房内为何没了声音。
热茶入喉,段勇平体温升高,衣上水珠蒸发,整个人像个吭哧吭哧的蒸汽机。
终于,他坐不住了。
“你刚刚说,你是来和我下棋的,你懂围棋?”
林清放下茶杯:“不懂。”
“不懂?”段勇平嘴角扯动了一下,双手撑到了矮几上,整个人的气势由守转为攻。
“不懂,不影响下棋。”林清不动如山。
段勇平笑了,感觉自己的耐心值正在极速降低。
“你说你是来和我下棋的,可你却不懂棋?”
林清点头:“不懂棋,不代表我不懂怎么赢。”
轰。
段勇平天灵盖吃痛。
如遭重击。
这不正是如今的他吗?
棋局纷乱迷人眼,唯一的去路又被堵死,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是棋局中最凶险,最令人绝望的一种。
死局。
但眼前此人,却说她能赢棋。
古往今来,棋界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天才。
十几岁的幼狮,天赋异禀,剑走偏锋,战胜宗师。
世人总结原因,大都同意这种输赢,并不在棋艺上,而只是输赢。
宗师心中有棋,幼狮眼中只有输赢。
外加一份求仁得仁的运气。
难道眼前这个少女,就是万千难有一人的大气运之人?
段勇平放下撑着的双手。
指了指棋盘:“你看现在这局面,黑棋表面上占着上风,实则后继乏力,如果不能尽快突围,就会被这些白棋吞没。”
“是。”林清很快回应。
“我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执黑的人,坚定意志,杀出一条血路来。”
林清不语。
段勇平借棋说事,黑棋就是他自己。
那条血路,就是改制。
屋外雨势又猛起来。
段勇平侧头看向院内,感觉雨滴砸在青石上,溅起的都是杀意。
然而转瞬,他颓然下去:“棋在别人手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是吗?”林清轻声反问。
段勇平垂下双眼,无声回答。
屋内陷入死寂。
静。
落针可闻。
唰!
突然,屋内一声破风之声。
凛然的空气一下被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