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无不可对人言，帐中各人都是马某的生死兄弟，陈大人还是直接道明来意吧。”马永贞淡然答道。

“马当家的，本官是来招安的。”

“凭你也配？滚！赶紧滚！我们将军不杀来使，我马六两却早看你不顺眼了，可不管你是来使还是狗屎，照杀不误。”马六两听陈云逸说是来招抚的，杀心又起。

马永贞寒声说道：“陈大人可以回去了，我大军明日即到，到时咱们赣州城里再见。”

“再给你两万兵力，你也攻不下赣州城。”陈云逸冷然一笑。

马永贞霍然起身，目光炯炯地射在陈云逸的脸上：“我要是先杀了陈大人呢？”

帐中气氛急转直下，瞬间跌到冰点。

马永贞已经可以肯定，赣州的一切都是陈云逸在策划，才得以支撑下来。他一死，赣州将不难攻破。可以说，陈云逸已经成为他拿下赣南的最大的绊脚石。

马永贞这一刻确起了杀陈云逸之心，绝非虚言恫吓，因为他想起了项羽当年在鸿门宴上犯的错误。

大帐之中已是剑拔弩张，一干手下只等马永贞一声命令，便要让陈云逸血溅五步，身首分离。

陈云逸安坐于帐下，手持酒杯，神态自若地说道：“今日随我前来的那员猛将，名叫孙仲寿，曾是袁崇焕心腹爱将，在辽东与鞑子厮杀多年，不仅身具勇武，而且为人沉稳，胆识谋略过人。”

“如今赣州城已交由他全权防卫，杨知府对他也极为信赖，马当家杀了本官不但无助于攻城，反而可能激起守军的愤慨，得不尝失。”

马永贞冷笑道：“马某只知道，陈大人才是马某的劲敌，今日若不杀陈大人，只怕马某迟早会败在你的手里，陈大人既然敬酒不喝喝罚酒，就休怪马某人了。”

马永贞说完，向马六两一示意，马六两立即拔刀扑向秦牧。

陈云逸持杯一挥洒，淋了马六两一脸酒水，直接拍案而起道：“盗亦有道！马当家的应该非常清楚，李自成等造反已近十五年却难成气候的原因。本官敢拿项上人头保证，别看李自成现在势大，但仍逃不过兴也勃然，败也忽焉的命运，你要学他吗？”

陈云逸这番话和眼下的处境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马永贞却听出了他的意思，关键就在前面的“盗亦有道”四个字上面。

陈云逸口中不停，连珠炮地说道：“马当家的今日杀了我，便与李自成没什么差别了，陈某人今日敢来，赌的就是马当家的人品和名声，马当家既然连自己的人品和名声也不要了，别说你们攻不下赣州城，就算让你攻了下赣州城，也终是昙花一现，难成气候，陈某人又何惜一命，来吧！”

别以为造反不需要讲人品和名声，恰恰相反，越是这种高风险的行当，越需要良好的人品和名声来支撑。

私下里你如何卑劣都行，表面上一定要光明正大，否则就不能服众，也就没有真正的人才愿意追随。

李自成等人造反十多年，兴盛之时也曾拥兵数十万，在大明千疮百孔的情形下，却迟迟没有一片牢固的根据地，这和他的人品卑劣有极大的关系。

跟随他的多是些亡命之徒、投机分子，或是活下不去的百姓。只要生活稍微过得下去的，愿意跟随李自成的人便不多了。人才方面更不用说，李自成身边的基本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看看他们进北京城后做的事就知道了。

马永贞心念百转，冷冷地看着陈云逸。他单骑前来，杀之不仁不义。或许当然项羽不杀刘邦，未尝没有不想坏了自己的人品和名声这层心里因素在内，对于一个注重人品和名声的人来说，要做出背信弃义的事，很难过自己心里那道关卡。

“陈大人走吧，招安之事免谈。”

“好，咱们就先不谈招抚之事，本官对马当家的为人确实很敬佩，今日前来，是真心想和马当家聊一聊。”

“咱们互为生死之敌，有什么好聊的？”

“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与人也是这样，今日是敌人，明日安知不能成为朋友呢？如今大明朝乱象纷纷，陈某一直想找个有见识之人聊聊，听听不同的见解，马当家就不想听听我对天下时势的看法？”陈云逸谆谆诱导着。

他的话一下子挠到了马永贞的痒处，马永贞待帐中诸将虽然亲如兄弟，但这些人真有见识的却没一个。虽然他和陈云逸今天才见面，以前只是听说他的事迹，却不妨碍他佩服陈云逸的能力和见识。

“大当家的乃一时之雄，又何必这般谨慎，不管明日是不是生死之敌，今日咱们既然同席饮酒，就是朋友。”

“好！马某今日就交你这位朋友，明日咱们再见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