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呼吸都为之一滞, 有不好的预感, 但面上强作镇定。
轩辕凌恒叹道:“天下第一才子,天下第一才子,呵呵。你诗词歌赋、策论杂文、明算格物、经济民生、医道武学无一不精,甚至这乔装口技之术也是□□无缝。只有一样, 你没有办法, 人/皮/面/具不会出汗。是朕一叶障目了:朕是不相信一个女人有这本事,朕觉得你从前没有内力,现在也应该没有,朕便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花弄影背脊发凉,暗想:他这是试探?
“皇上, 您累了吧?您在说什么?”
轩辕凌恒道:“你给三儿治伤的手法, 几乎和当年给小谢治伤一样,朕只从一人身上见过这手段。小谢当年也伤在右胸, 新伤旧伤虽有区别, 恐怕也是力道和运使节奏有所区别。你那指法、掌法便一模一样, 一时形如兰花, 一时犹如飞蝶, 连绵使出, 讲究个形神优美潇洒。像你这样惊才绝艳的人,也许朕一辈子就要被你骗了,亏得你对三儿的关怀出自真心, 救人如救火, 当时你什么都顾不上才露出破绽。朕把一切想通后, 你原来没有问题的事也就全成了破绽。”
花弄影说:“皇上,我真的不明白你说什么。要说医术,微臣学自祖上,当年微臣的先祖也收过几个徒弟,后来失散了。皇上要是见过与微臣一样功夫的人,还请皇上引荐一二,许是同门。”
轩辕凌恒道:“你不必推托,朕既然这么说了,便是有十足把握了。”
花弄影面具和一切伪装假皮之前已经冒着冷汗,加上之前事实上已然满身是汗,闷在伪装皮下,十分不适。
花弄影如芒在背,她再多辩解就假了,只有沉默。
轩辕凌恒目光一寒,道:“朕只是想不明白,你搭上……魏无忌的目的,难不成就是想要扶持三儿?三儿是朕的儿子,却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花弄影说:“微臣……是在魏府当过西席,魏家需要延续,魏贵妃已不能有子,宝亲王和柔嘉公主兄妹感情好,宝亲王没有母族,合则两利。”
轩辕凌恒冷笑,说:“你这是为了魏无忌,还是为了你自己?魏无忌教养三儿比对他自己的儿子还要好,魏家绵延数百年,说退就退了。魏无忌是什么人,朕一直想不通,他那样的人为什么不争权、不争利、不争名,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要了,差一点自己的儿子也送人了。可是他会要一样东西,只要是你想要做的事,他都暗中尽心支持你。当年你改革茶税,明算科人才不够,他动员魏家名下铺子的账房,请了江湖故交人才来助你;你办印刷厂的地也是他给寻来的;朕想起来了,当年也是他向朕提起‘姜余’此人。朕唯不明白的是,你为何没有跟他离开中都。难道他会不明白,人不能这么贪心吗,他想要你,便无法去挑起魏家富贵的担子了。”
花弄影这才明白,此时否认已是无用。
她幽幽叹道:“不是他爱权,也不是他放不下魏家,只要你不诛魏家,魏家就算化整为零,他们族中的人才还足以延续两代,用不着他。是我不走,他才留下来助我。”
轩辕凌恒道:“你为何不走?”
花弄影微微苦笑,说:“不是你说我没有、我不能,我就要认命的,我的命如果不好,我为什么要认。反正是死,为什么要可怜兮兮的被作践死,不如博一把。宝亲王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可是他也不是现在后宫任何一个妃子的儿子。他跟我一样,是被老天爷所弃的人,我偏要帮他。你说魏无忌是不是傻的要命?我勾引了他之后,只要给点眼色让他去死,他也能二话不说,何况我只是让他好好教导宝亲王。你要杀,就杀我们俩吧,别人都不知情,魏家也没有第二个人知情。”
她明白,魏无忌不怕死,她要是死了,他估计也难活着。
轩辕凌恒阴冷地看着他,说:“你承认了?你不否认你确实做下那样的大错?你也不否认,从而维护你的奸/夫?”
花弄影说:“请你换一个词。为什么你坐拥天下,偏要抓住这点微不足道的事。”
轩辕凌恒摔了茶杯,他终于把压在平静的表面下的怒火喷发出来。
“微不足道?你不要忘了自己是谁!”
花弄影道:“谁说你三宫六院,我就要从一而终的?你也不能怪我无情,我原来也不在意你对我忠不忠、爱不爱的,我就打算跟你好好过。我可以忍受你三宫六院和许多孩子,因为你也不是开这先河的皇帝,我这人很公道,这是制度的错,不是你个人造成的——虽然你通过这个制度得利。可是你这人实在没法过日子!你在我眼里,你已经是跟害我的人睡觉生孩子了男人,这已经存在巨大的矛盾,可你还完全否定我的思想。我从来没有指望你是我的知己,可是你不明白也就罢了还要用权力来消灭我的思想、践踏我的人格、嘲讽我的梦想!只因为我是女人!天天对着你,我无比痛苦,像是不能呼吸。”
轩辕凌恒霍然站起,抬起手就想打她,忽又想起前生记忆,花氏被后宫的妃嫔们针对陷害,被皇后等人认定为是害得一个妃妾流产的真凶。当时,他又觉得她恃宠而娇,不知轻重,打算先晾晾她,没有想到她自己倒真的流产了。后来她又被人暗害毁了容,就三尺白绫上了吊。
轩辕凌恒收回了手,说:“你是有理由恨朕……朕问你,你到底是谁?”
花弄影说:“你只管当我是妖是鬼,现在你当我是什么,对我来说都没有分别。我救过你的两个儿子、一个妃子,帮你修了足以名垂青史的巨著,也帮你处置了内乱祸患,帮你占了高丽,帮你打下了财政改革的基础;魏无忌辅佐你登基,十年为你南征北战,为你定鼎北疆收复辽东故郡,主动交还家族兵权,还为你精心教导儿子。你真要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摇尾乞怜,只望你还有一分良心,不牵连无辜。至于我们的这千秋功过,就留后人评说吧。”
轩辕凌恒抓住她的肩膀,俊眼阴霾,眉毛抽畜,指上不知不觉用了力。花弄影之前本就内功运使过度,后来口授指点魏无忌为轩辕霄和疗伤,也是要提起内力集中精神观察轩辕霄和的反应和变化的,这里其实已是强驽之末。轩辕凌恒的内功远超她的想象,这些年她为公事耽精竭虑少有时间练功,又没有能除去束缚伪装痛快练功的地方,她的内功增进就小得多了。
他的手上不知不觉使上了劲,花弄影吃痛,眉头不禁一颤,但咬牙没有叫出声来。
轩辕凌恒松开手,仰头哈哈笑着,笑声有些悲凉。
“你宁愿跟他一起死……你有这个机会吗?”
花弄影叹道:“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虽然我的出现打乱了你的步子。可是如果不打乱你的步子就是要乖乖地在后宫被作践死,我的不乐意不是罪吧?我没有害死过后宫任可一个人,当初的楚姬也是她先要害我,是你动的手,我无愧于心。现在我拼过了,命运再次摆我一道,但是至少能甘心一些。”
轩辕凌恒朝她的脸伸过手来,花弄影施展凌波微步避开,轩辕凌恒追了上来。她速度不慢,可是内力不及他,本又强驽之末,过了十三招,她越来越处下风。
“别碰我!”
轩辕凌恒挡在她面前,防止她冲出殿外,心头也犹如被人狠狠插了几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