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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哥太狠了。”

听到这里, 闻天衡说。

“哎,”天和倚在栏杆前, 说, “他就是喜欢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闻天衡笑了起来:“他习惯用玩笑话来达成自己真正的意图,你没懂?”

天和:“?”

闻天衡的目光越过天和,望向站在天和背后不远处的关越,关越做了个“嘘”的动作, 示意自己还想听完, 不要告诉天和他来了。

天和正在思考那年二哥话里的意思, 天岳正在船上,但他不想去问他, 哪怕问了,也会被插科打诨地混过去。

闻天衡说:“你二哥哪怕是开玩笑撮合你俩, 透露出是两家长辈的意思,以后你再和江子蹇见面,感觉就不一样了。各自有恋爱谈也就罢了,单身的话,让关越给你俩创造下机会, 一起出门吃个饭,旅个游, 心里时常惦记着这件事,慢慢相处着,感情会一点一点地萌生出来,最后搞不好还能真的走到一起去。”

“子蹇不会对我有感觉的, ”天和说,“他太爱佟凯了,爱得甚至愿意放手来成全他。”

茶桌旁的佟凯看了眼江子蹇,两人都有点尴尬。

那天吃完饭后,关越甚至没送闻天岳与江子蹇,天和要送他到机场去,闻天岳却道不用了,让天和过年记得回家团聚,叫了辆出租车,与江子蹇上了车。

关越的心情相当不好,天和解释道:“我二哥就那样。”

天和看见关越脸色,觉得他一定是在吃醋,却理解为这种吃醋,是自己也许会被撮合着与一个关越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吃醋,心里甚至有点小高兴,却又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朝他道歉。

“在船上吃午饭我挺喜欢。”天和说。

关越包了一条船,安排了当天的行程,没人对此稍做评价;午饭请了全英国最好的厨师,一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也没人评价,一顿饭随便吃吃就散了,最后自己还憋了一肚子火。闻天岳甚至连来他们家里看一眼的兴趣也欠奉。弟弟没人管时扔给他,到得快成年这天,可以去进行家族联姻了,便过来了。

天和刚坐上副驾驶位,关越又推门出去,走了。

天和觉得关越是真的生气了,解开安全带追出去,只见关越又回了船上,拿下来包好的书,递给天和,一句话不说。

天和最后居然连生日礼物也忘拿了。

“对不起,”天和抱歉地说,“我哥的话害我把礼物都忘了。”

关越上车,坐着不动,等天和上来。

天和知道这个时候,闻天岳铁定在出租车上看似闲聊,实则试探江子蹇的口风,并盘问江子蹇,天和在伦敦有没有喜欢的人。但天和也知道,江子蹇绝对不会告诉闻天岳。

自从那年春节过完,闻天岳吐槽完关越后,就再也从关越这里问不到任何关于天和生活的东西了,猜测是弟弟告诉了关越,倒也无妨,三不五时问问管家,让管家拍照就行。

天和也知道关越一直没提醒他,只是想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想起这份生日礼物。结果天和下船,进停车场,上车,直到关越开车都没想起来。

“聂鲁达。”天和拆开,里面是本发黄的旧书,看了眼出版日期,1927年版,西班牙语与英文对照,真是太古老了!

“从哪里找来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关越沉默,开车驰上回剑桥郡的道路。

天和翻开书看了眼。

“江子蹇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关越说。

天和说:“我不喜欢。”

关越:“结婚以后,双方家长管着,想必他不会出去乱来。”

天和打趣道:“那你家里可要多一个人了。”

关越:“我不会与他一起生活,他会照顾好你,他是个懂浪漫的人。”

天和哈哈笑,合上书,看了眼关越,说:“你太喜欢吃醋了。”

关越:“我是山西人。”

这句冷笑话令天和笑得更加无法控制,接下来关越一声不吭,带他回家,自己到阳光房里去看书了。

“天和。”江子蹇送完闻天岳,又来了。

“你累不累,”天和说,“就不能回去休息吗?你今天从家里跑到伦敦,又送我哥去机场,现在又跑回来……”

江子蹇:“这不重要,你听我说。我求求你!天和!你一定要找个男朋友!不然我们就要结婚了!”

天和:“……”

江子蹇:“我爸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赶紧追求你!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啊!你哥还给我支招,让我勾起你的好奇心,教你接吻……”

天和:“闭嘴!”

天和简直肺都要被气炸了,关越起身,走到房间里去,天和正要打电话骂闻天岳,闻天岳却上了飞机,手机没信号。

江子蹇:“你听我说……等等……不会吧!这样都行啊!”

天和打开电脑,输入口令,借用了剑桥研究室与柏林大学合租的一颗同步卫星。

“飞机的通讯密钥是多少?”天和说。

江子蹇:“???”

天和:“这不是你家的飞机?”

闻家与江家合伙,买了这架飞机,江子蹇惨叫道:“没有必要吧!你要操纵飞机撞山吗?别了吧!待会儿大家都没的用了!”

天和:“打电话问啊!”

江子蹇问了,天和强行朝家里的私人飞机发通讯信号,让机长接到广播系统里,怒道:“哥哥!”

闻天岳正在飞机上睡觉,突然就弹了起来,一脸惊恐。

天和开始教训闻天岳,让他不要再提这件事,否则就把自己名下的公司股份直接转让给epeus的对家。

关越:“……”

江子蹇半天没回过神,忙道:“好了好了,不要骂了!”

直到天和通过飞机的广播系统把自己二哥骂了个狗血淋头,才切断了通讯。

江子蹇:“主要不是你哥,这件事的发起者,一定是我爸!我太了解他了!”

天和:“你家的事你自己解决去。”

江子蹇:“怎么解决?我有预感,他待会儿肯定给我打电话,苦口婆心地说‘驴啊……’。”

正说话时,江潮生的电话果然打过来了,江子蹇面无表情地开了免提。

“驴啊。”江潮生耐心地说。

天和:“……”

关越:“……”

江潮生:“驴?你在吗?”

江子蹇:“喔——咿喔——咿——”

天和&江子蹇:“喔——”

两人一起学驴叫,江潮生那边便爽朗地大笑,说:“天和,祝你生日快乐!成年啦!叔叔给你准备了伦敦的一家酒店当礼物,你们先玩!玩得开心!等你们那边晚上了,我再给驴打电话!”

江潮生挂了电话。

天和:“我不想要你爸的酒店,铁定这还是什么送咱们的订婚礼物。接下来要把他的来电转接到养驴场去吗?”

江子蹇:“谈正事儿,我是绝对不会和你结婚的!天和!”

天和:“驴,虽然我也这么想,但跟我结婚就这么丢人吗?!我还不想和一头驴结婚呢!你除了上床和学驴叫以外还会做什么?”

“怎么人身攻击我!”江子蹇说,“太过分了!你以为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就不敢打你吗?”

天和:“打我啊。在关越面前打我。”

江子蹇马上改口道:“是的,不敢打你。但我要申明一下,不是丢人不丢人的问题,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能再找别人了,你是这么专一的人,万一我和别人谈恋爱,你一定会很难过,对不对?这样一定会伤害了你。实话说,如果好好培养下感情,和你共度一生,我承认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们一定会幸福……”

天和惨叫道:“给我闭嘴吧!”

天和抓着江子蹇的领带,把他拖出了家门。

江子蹇:“我明天,不,今天晚上,待会儿就把候选人的简历发你!现在已经搜集到四十七份了,你一定要选一个,假装谈也行,帮帮忙了!”

天和:“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人来收拾你的!祝你早日遇上能收拾你的那个人!给——我——滚!”

天和破天荒地说了句“uck”,回到家里,郁闷地坐着。

关越反倒淡定地坐下了,打开一本诗集。

这天下午,天和随手翻了下关越给他的那本聂鲁达的诗,关越则开始读另一本书。

“你在看什么?”天和随口道。

“雪莱。”关越说。

天和想找点话来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尴尬了。

“我不知道你居然喜欢聂鲁达。”天和说,“诺贝尔奖诗人。”

“aquiamo.”关越说,“小时候给你念的诗,就是他的作品。”

“也没有很小,”天和说,“四年前吧。”

关越翻过一页诗集,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现在还只有十四岁,刚到伦敦的日子,就像在昨天。”

天和笑了起来,说:“一眨眼就四年了。”

关越:“可是直到今天,天岳说起来,我才发现,你已经成年了。”

天和沉默了,手里摊开的诗集,始终停在第一页,这本八十年前的书实在太古老了,稍微一碰就要散架,天和甚至不敢翻它,生怕翻着翻着,纸张会突然碎掉。

关越:“我还记得,你许过的那些愿望。”

天和说:“我也记得。”

关越说:“我也记得。”

天和笑了起来,说:“我也记得。”

关越就像与天和在玩一个无聊的游戏:“我也记得。”

天和:“我也记得。”

关越:“我也记得。”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无数次,关越先不说了,天和等不到下文,也不说了,又翻了翻书。

手机提示音响,江子蹇发来了一个2g的压缩包,天和差点吐血。

关越看了眼天和,天和说:“江子蹇把资料发过来了。”

关越说:“我看看。”

天和道:“不要了吧!”

关越:“现在我还是你的监护人,看看怎么了?”

天和就算不给关越看,关越也会查他的手机,想看自然有的看,天和便直接把资料解压缩,说:“希望里面不是2g的种子。”

关越:“?”

天和:“没什么,我们班上同学常开的玩笑。”

里面全是各种照片,天和嘴角抽搐,盘膝坐在地毯上,一页页地翻,看得眼花缭乱,各种英国与亚洲帅哥的照片,剑桥的、伦敦大学的、皇家海军学院的,甚至还有牛津的。

关越:“牛津那几个我还认识,家世都不错。”

天和:“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啊!”

“还有海军军官。”关越说。

天和:“应该是参加皇家仪仗队认识的。”

关越:“怎么连艾伯特都接客?三千万欧元一晚上?”

天和:“那是别人的总资产……还有gpa换算,这是怕我看不懂吗?!别录我了,你在做什么?”

关越拿着手提摄像机录天和,天和去抢摄像机,把他按在沙发上,夺了过来。关越又按他肋下,天和顿时开始讨饶,所幸关越作势几下,便起身走了。

天和:“你看上哪一个,准备接受他和咱们一起生活了么?”

关越没吭声,天和开始给这些照片玩连连看。关越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又进来看了眼,顿时满头黑线,把投影强行关了。

“读书,”关越说,“聂鲁达都不知道。”

天和:“就是这么没文化。”

晚饭后,天和在沙发上睡着了,关越便把他抱进去,半夜天和又醒了,也不敲门,推门进了关越的房间。

关越赤着胸膛,只穿一条藏青色的睡裤,躺在床上发呆,见天和突然进来,似乎有点恼火,刚要起来,天和却睡眼惺忪地爬上床,盖上薄被,睡在关越身边。

“你还不睡觉?”天和说。

关越在等十二点,天和却已经困得不行了,关越便关了灯。

十二点,手机屏幕发出光芒,关越看了眼,把手放在天和肩上,看他睡着了没有,天和转了个身,抱着关越的腰,舒服地枕在他的肩上。

这一刻,天和在睡梦里成年了,关越的监护人身份正式解除。

天和熟睡时,一手无意识地在关越胸膛前、腹肌上摸来摸去,关越一身肌肤被摸得灼热滚烫,握住了天和的手,制止他继续往下,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他已经睡熟了,并让他调整姿势,天和便搂着关越的脖颈,继续酣睡。

翌日,天和回忆起自己昨晚上的梦,居然梦见了十四年前,与小时候的关越初见那天,他抱着关越,枕在他的肩膀上,想玩他睡衣上的第二颗纽扣,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但是睡醒时,天和还梦遗了!实在是太尴尬了!

幸好关越已经起来了,天和快速回自己房,其间他探头看了眼,不见关越,换了衣服,生怕佣人看见,卷起睡衣与睡裤,扔进洗衣机里,发现关越的睡裤也在里头。

啊啊啊!一定是不注意,把关越的也弄脏了!

天和彻底炸了,早上一直有点心不在焉,问过管家,得知关越大清早就出去了,早饭后他便无聊地坐着看那本聂鲁达的诗集,直到外头直升机响,便知道关越回来了。

管家说:“关先生请您换身衣服,他想带您去伦敦玩。”

天和迎着狂风,快步走向直升机,上去以后却不见关越,问:“人呢?”

驾驶舱里,关越戴着头盔与墨镜,侧过头,朝天和比画了个手势。

“你什么时候考的驾驶证?!”天和叫道,“没有教练吗?”

关越:“敢坐吗?”

天和瑟瑟发抖,不过想到反正掉了也是一起死,没关系了,说:“你真的会开吗?”

“这不是已经飞了很远了!”关越用机舱广播说,“需要玩点花式给你看看吗?”

“不不不!”天和忙道,“认真开!”

关越用机舱广播说:“聂鲁达读完了吗?”

天和根本没读几页,却答道:“读完了!”

关越:“真的读完了?”

天和:“你要在我生日的时候检查功课吗?”

关越:“你成年了,我现在没资格管你了!”

直升机在伦敦的停机坪上停下,教练员赶紧上来接管。关越脱了驾驶外套,摘下头盔与墨镜,带着天和坐电梯下楼,出去开车,前往泰晤士河。

天和:“今天要出去玩吗?”

关越把车驰到昨天的停车场,那艘游轮依旧停在码头上。

阳光万丈,伦敦夏天的阳光实在是太好了,泰晤士河上波光粼粼,金芒万道,就像一条宏大而绵长的梦境长河。

昨天根本没时间看风景,天和站在栏杆上,享受河上吹来的风。

“去哪?”天和说。

“米德加尔特,”关越说,“世界树的中庭。”

“那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人间。”天和过来,坐在甲板上的餐桌前。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关越给他讲的北欧神话故事——精灵之国亚尔夫海姆,巨人的世界约顿海姆,世界树的中庭米德加尔特,环绕人世的巨蛇耶梦加德,巨狼芬里尔的后代追逐着太阳与月亮,将它们吞噬后,诸神黄昏降临……

关越也过来坐下:“昨晚睡得好么?”

天和:“呃……”

所幸关越很快就转过了话题,又说:“今天不会有别人来败兴了。”

关越简单粗暴地把闻天岳与江子蹇划入了“败兴的别人”行列里,天和简直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