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是被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剧痛给疼醒的。
入睡时是夜晚,醒来时天依旧黑着,一时昏昏然不知自己究竟谁了多久,他张了张嘴想喊他娘给他倒碗水,但甫一开口,嗓子哑得如被砂纸重重磨过,痛得他半晌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窗外雨声震动,水蒙蒙一片,他颓然斜躺在床靠上,心里有些慌,他发觉自己发烧了。
脑中不由再次想起黄大毛躺在床上时的样子,脸色蜡黄,浑身发烫,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怎么叫他都听不见……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个样子,下意识再将手背往自己额头探去时,忽然听见窗框上叩叩被人轻敲了三下,过了片刻窗吱纽声被朝外拉开,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从外头小心翼翼探了进来。
“二胖?”勉强抬起头,用了最大力气,阿炳总算发出了足以让周二胖能听见的声音。
小胖子愣了愣,继而从黑暗里分辨出了阿炳的脸,他憨笑了声,随后七手八脚从窗外翻进了屋。
圆滚滚身影落地,风雨顺势从洞开的窗外扑了进来,带进一室冰寒。
若换了往常,阿炳早要骂他这个拙胖,但此时却是难得的高兴:“二胖……你怎么来了?”
二胖抖着湿衣裳,挪到阿炳床边时总算从他沙哑的嗓音里听出了异样:“哥,你嗓子怎么了?”
“痛得厉害,大概受了风寒。”
“风寒?”边问,二胖的手边往阿炳额头上探了过去。冰凉潮湿的手跟皮肤刚刚一触,随即惊惶惶收回:“这么烫!先前我听我娘说你病了,连大毛家的吊唁都没去,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病得那么重……”
“还行……你,你刚说什么?大毛怎么了?”
陡地支起肩膀,阿斌因着二胖吊唁两个字一下子坐起,惊问。
二胖被他这神情吓得一跳,略带着结巴道:“大……大毛他死……死了,你不知道么?”
“怎么死的?白天吃席时不是还好好的么?”
“吃席?阿炳哥,大毛昨天就没了,你还好吧?”
“昨天?”阿炳直愣愣看着二胖那张苦笑的脸,瞳孔收缩又放大,继而明白了什么,他哑着声喃喃:“原来我睡了一天一夜了……”
二胖担心地看向他:“哥,你没事吧……”
阿炳又发了片刻呆,随后颓然跌躺回床上:“可是昨天流水席时他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说走就走了?”
“听我娘说,大毛晚上突然高烧烧得特别厉害,把镇子上有名的许郎中都请来,也没用,当晚就咯血死了。”
“咯血么……”
“还听说……他死前身上发了许多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二胖想了想,摇摇头:“我娘说,好像是水痘。”
说到这儿,二胖忽然话音一顿,看着阿炳的眼神有些奇怪。
阿炳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不由喉咙越发疼痛起来,当即不耐地追问:“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
“水痘……”二胖犹豫着,话音带着心慌的微颤:“哥,你脸上发了好多红色的水痘……”
一道闪电,在二胖话音刚落时映亮了阿炳的房间。
由此令二胖惊得一跳。
阿炳却纹丝不动。
并非因着二胖的话,而是二胖的脸。
闪电亮起一瞬,他看到二胖脸上密密麻麻长满了红色的脓痘,就跟长在他手上那些一样。
可是比他手上那些大了许多,也因此更加触目惊心。
直把阿炳看得浑身发冷手脚发硬。
这当口门忽然被推开,阿炳娘提着一盏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他,脸色煞白:“阿炳,你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在做什么?”
继而,手一松,手里的灯哐啷一声砸在地上:“阿炳!你的脸上长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