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她拉起大毛爹头也不回就往村子方向跑。
边跑边疯了般尖叫:“走!鬼!她是鬼!”
这突如其来的匪夷举动令大毛爹同阿炳面面相觑,一脸错愕。
大毛娘看着林宝珠的样子,真的像活见了鬼。
只是,既然有自己在,大毛娘为什么还要逃命似的拉着自己离开。大毛爹不明白。但随即想到大毛娘刚刚险些落水,想来是劫后余生的惊惧使然,遂不得不先将林宝珠放过,一边朝她狠啐了口唾沫,一边踉踉跄跄追着自家媳妇的步子往村里跑。
见状,纵然疑惑,但这瓢泼大雨眼瞅着伞已撑不住,阿炳不得不也丢下林宝珠跟了过去。
不出片刻河堤边又只剩了林宝珠一个人,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在隆隆暴雨和水流中仿佛幻觉,唯有脖子和脸上的痛真实而清晰地存在着,令她在循着那三人消失的方向呆看了片刻后,抚了抚自己迅速肿胀起来的脸颊,苦笑了声。
脸颊刺痛,痛不过心里憋屈的难受。她垂下眼帘,假装看不见隐现在河里那一张张青灰肿胀的脸,抬起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眼皮。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无论她对村里人预警过多少次,亦或借着自己这双特殊的眼救过那些人多少次,但在他们眼中,自己永远都是个疯癫而危险的存在。
这双眼从小到大迫使自己去看到那些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有些极好看,有些极可怕。
那些东西轻易便可摄取人性命,它们比村里的三人帮更会捉弄人,比任何人都喜怒不定。
曾经林宝珠以为,只要用自己让它们得了快乐,村里便能获得一阵子安宁,但现在越来越难了。
更甚者,有更为危险的东西来到了这个村里,那东西显然不是以捉弄人为目的。
可是除她之外,无人能够知晓这个危机。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大毛在苦痛里受尽折磨,她无能为力,更无能为力的是,她知道,黄大毛的病只不过是个开始,往后只怕会更糟。
糟到她曾想带着林大疯子一走了之,远离这个危机四伏的小村子。
可现在不行了……
想到这儿,下意识抬起头,林宝珠看着头顶上方浓云遍布的天定定出神。
厚重的视野压得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由此一度觉察不到自己身躯在河边摇摇欲坠,直至一只手轻轻扯了下她的衣摆,然后凑到她面前对她呲了下嘴。
毛茸茸的脑袋,即便龇牙咧嘴也没多少威吓力,它是先前一直安静站在林宝珠身后的那道黑色身影。
自大毛爹娘与阿炳一同离开后,它就在雨中显了原形,一只毛色赤金的黄皮子。
黄皮子成精,手脚已修炼成了人样,故而穿着人的衣裳。十分考究的天青色直裰,系着白玉扣的腰带,像个小公子一般立在林宝珠身旁。
只头顶一撮黄毛被暴雨打得稀乱,看起来狼狈得有点滑稽。
它难得没有像以往那样匆匆先收拾自己的狼狈,而是东张西望,仿佛雨里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危机。
林宝珠知晓它的胆小,便轻拍了它一把:“你赶紧回去吧,我要也回家了。”
黄皮子惊,复又困惑,抬眼看着她,目光直直的几乎要戳进林宝珠的眉心里去。
林宝珠被它那双绿豆眼瞪得扑哧一声笑,继而捧着肿胀的脸皱眉嘶了一声。
见状黄皮子叉着腰蹦跶着朝她吱吱叫了一阵。
不知道在叫些什么,可怜修炼了两三百年,始终还没能学会说人话,所以叫了半天林宝珠也听不懂,于是黄皮子看起来更生气了。
“喳喳!”它便又叫了声,用力得嗓门都有些变调。
原是恐吓,却先惊到了自己,忙咕噜噜转着双眼迅速朝四周又扫了一圈。
林宝珠看着它心惊胆战的模样,想了想,摸摸它头顶蔫蔫的黄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担心,而且我总得要回去的。”
小动物的心思,简单纯粹,有欢就撒,有危机就躲。所以它没法理解人的种种复杂,只能茫然看着她。
林宝珠在它清冽的目光中抿了抿唇,接着又道:“你也知道,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况且我还要回去找些东西。
说完,不等黄皮子再度有任何回应,林宝珠顶着风雨径自往村里走去。
见状黄皮子踮了踮脚,正试图要再出声去拦,冷不防一道闪电在它脚旁哗啦一声劈过。
明晃晃照出河堤下那些面孔青肿的人影正顺着流水的汹涌试图往岸上爬,惊得它一跃而起,连蹦带跳直往自己巢穴方向撒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