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蹇硕将两封密信带回来时,刘宏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在给刘备的密信中,卢植言明“灵帝”不仁,大汉已积重难返,要求其阖门自守,注重提升自身的名誉与声望,三教九流皆可交往,做到危难时能够一呼百应,再伺大汉大厦将倾之机而动,如此方可令刘备重新拿回祖宗的侯爵。
而在给公孙瓒的密信中,卢植则建议其借助目前的官职招兵买马、拥兵自重,将幽州作为根据地秘密壮大己身,待大汉危难之际出兵勤王,自可封侯拜将、名垂青史。
通过信中的语气与部分细节内容。
刘宏不难判断出卢植打算寄出这两封密信的时间。
应该就在这次文斗之后。
如果刘宏拒绝做这场文斗的见证,使得卢植不能将伪造的预言古书呈上来。
又或是即使将古书呈了上来,刘宏也丝毫没有悔悟,不打算做出任何改变,继续任由十常侍与何氏外戚集团专制朝政,继续卖官鬻爵贪图享乐。
那时卢植便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大汉的国运的确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必须提前做出一些准备,借助一些更加强大的外力手段才有可能扭转颓势,为大汉续命……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难怪……”
刘宏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心中叹道,“可惜卢植应该永远不会想到,他这封密信中的初衷虽是为大汉续命,但不论是刘备还是公孙瓒,最终都把路走歪了,非但未能匡扶大汉,反倒在大汉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变成了拔掉氧气管的黑手之一。”
有一说一,卢植的这两封密信若是落到正常的皇帝手中。
什么天子不仁,什么积重难返,什么拥兵自重,什么阖门自守……
这些话全都是无可争议的逆贼言论,最起码也得给卢植来个诛灭九族全家桶,不杀不足以警世人,不杀不足以安民心。
但刘宏显然不是个“正常”的皇帝。
他非但不觉得卢植这两封密信中的言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倒越发确定卢植当得起海内大儒的名头,尤其当得起那个“儒”字,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忠君臣子。
想着这些,刘宏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蹇硕:“蹇硕,你即刻去一趟诏狱,将师宜官与卢植带来见吾。”
“唯……”
蹇硕好奇的瞄了刘宏手中的密信一眼,小心答应。
而刘宏则已经自顾自的拿起书案上的书刀一刀一刀刮在密信之上,显然并不打算像此前诏狱送来的监视记录一样与蹇硕分享。
蹇硕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正要撅腚退出。
“对了,出去的时候顺便命人准备一些酒食送来这里。”
刘宏又道。
……
半个时辰后,卢植与师宜官站在了刘宏面前。
此刻两人皆是脚步虚浮、披头散发,脸上衣服上满是污迹,腮帮子也瘪了下去,嘴唇更是暴起了一层干皮,看起来与路旁的流民相差无几。
“咕噜!”
师宜官最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只因堂内案几上提前备好的美酒吃食不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对于一个饿了两天的人来说,实在难以抵挡这样的致命诱惑。
不过令刘宏不解的是,此刻师宜官的脖颈上不知为何竟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并且站立的位置很像是在故意避着卢植。
难道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师宜官与卢植便又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