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吉呵呵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高论，原来就这个故事啊，我听过。比这四句更高的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种嘴炮故事，骗骗一岁小孩差不多。”

天线宝宝“喔”了一声，说道：“既然你知道这个故事，不如给大家讲讲，免得大家一头雾水。”

黄元吉摇头叹气：“这种老套的故事真的有必要讲吗？好吧，我简要概括一下。说，佛家禅宗第五代祖师弘忍想传衣钵，于是让弟子们写偈句考验弟子的境界。有个叫神秀的就匿名写了前四句，弘忍就夸这四句写得好让其他弟子多背诵，但他知道这是神秀写的，他私下找到神秀说你写的未见本性只在门外不在门里，他让神秀再写一首，神秀就写不出来了。然后呢，其他弟子不是在背神秀的四句话吗，这四句话被一个舂米的不识字的劳动者惠能听到了，惠能就让别人帮他写了后四句话。弘忍看到后拿鞋子把这四句话擦掉了，说这四句话亦未见性。但是呢，弘忍给惠能开了后门，给他讲金刚经，最后衣钵也会给了他。”

听完黄元吉讲述，黎易忍不住问道：“凭什么？这个惠能说得比神秀好在哪？”

黄元吉笑道：“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你要知道这故事是惠能弟子编的，结果可想而知。如果这是神秀弟子编的，故事恐怕就要改写了。”

天线宝宝也不搭话而是问坚冰至道：“你觉得呢？”

坚冰至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的困惑就好像桶里的水，每当我想明白一点，桶里的水就舀掉一勺，可我不明白的事却越来越多，桶快要满了，因为我不是全知全能的，我舀水的速度没有进水的速度快，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天线宝宝撸起袖子，打了个响指，言道：“神秀的四句话，你能理解吗？”

坚冰至轻声道：“他说外界尘世充满了众生的烦恼，我们应该必须时刻警醒擦拭自己的心灵，将所有烦恼隔绝在心外，方能获得圆满。”

连同黄元吉在内，众人都暗自点头，这的确是种提升自身境界的方法。

天线宝宝嗯道：“那惠能的话呢？”

“我只懂字面意思，他在针对神秀。神秀说心和尘世是对立的，但他认为心不存在，尘世也不存在，既然都不存在，又哪里会有烦恼。”说完这些话坚冰至摇头低语道，“不对，不对。这说不通，心是客观存在的，烦恼也是客观存在的，我认为还是神秀说得有道理。”

“别急，别急。”天线宝宝安慰说，“我们回到你自身的状况来。你说世界分为有声世界和无声世界，两个世界有重叠的部分也有分歧的部分。那我问你：无声世界还在吗？”

坚冰至闭目，将拟真度开到最高，原本应该寂静的世界心声四起，他终于失声痛哭：“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回不去了。”

众人看着同伴哭泣，各有所思。

待等坚冰至心情逐渐平复，他断断续续说道：“我大约明白了。有声世界也好，无声世界也罢，其实都只是不同人看到的表象，它们本来就不存在。”

玄之又玄的话，众人似懂非懂。

“今个儿老百姓啊真啊么真高兴”完全不搭调的背景又响起来，原本沉思的众人迫不得已笑起来。

“好了。”天线宝宝呼了口气关掉背景音乐，说道：“现在你知道惠能比神秀高明在哪了吧？”

“应无所住。”坚冰至双手合十，“神秀心有，惠能心无。将有无去，是踏上门槛了。”

“那弘忍为什么要用鞋子把惠能的话擦掉呢？”

呃

“无无。”顾含章抢先说道，“谢谢先生，我的桶子里暂时没水了。”

天线宝宝啧道：“你真是好悟性。盼你早日走出囚笼，得性命之欢喜。”

顾含章顿首。

坚冰至却还是执迷的，他说：“无无，我懂。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你还没见到本性。”

天线宝宝连拍坚冰至后脑三下，言道：“有声世界不存在，无声世界不存在，可是世界存在啊。这个世界既不是有的，也不是无的，是无了之后的本性。

我知道这很空洞，举个简单的例子吧。

来到这世间的男男女女，每个人注定要爱一次，这件事情不是我们主观上做的决定，假如是我们主观上做的决定，这事就很奇怪了。一部分人决定爱，另一部分人决定不爱，没这种事情。每一次恋爱都是具体的如此这般一个男人和如此这般一个女人之间如此特殊的一份情感联系。它很具体，也很个别。有人爱张三，有人看李四，这是具体的，但爱本身不是他们的决定。换句话说，在我们来到世间之前就已经有东西在等着我们了，这些事规定了我们。

这些等着我们的规定我们的是什么？

是本性。

爱情是本性的一个方面，人生其他种种真实价值也是本性。

所以，本性不是空的。

所以，弘忍要无掉惠能的无。”

坚冰至上牙磨下牙，还是理解不了，但他挑眉反问道：“你刚才拍我后脑三下是想我半夜三更走后门再和你详谈吗？”

天线宝宝摇头道：“我看那些传道的都这么做，模仿一下而已。”他又指着摆弄步枪的顾含章说：“该对你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没什么好讲的了。你倒是应该多和她交流。好了，说回你最开始的那个困惑，答案是你当然应该走自己的游戏之路，何期自性本无动摇。”

遮在坚冰至眼前的纸依然没能捅破，他终究不是原生于中华文明的人，但他已经消去有声与无声的差异，已然知道自己该去的方向，顿悟可期。

坚冰至谢过天线宝宝后，李未济立刻站起来说道：“我要问”

游戏提示：昼夜更替，气运重塑，您当前的幸运值为1。

游戏提示：关于清理奇术新星反应堆的布署已上传至您手中，请立刻执行相关内容。

游戏中的清晨六点，天亮了，他必须先完成游戏安排，向天线宝宝提问的事只能延后。

他后退几步，赔笑道：“不好意思，我和子归他们说一下事件流程，你们先聊。”

“去吧。强求不来的。”天线宝宝挥挥手，看着顾含章与黎易道：“你们俩谁先？”

黎易道：“女士优先。”

天线宝宝把手伸向顾含章：“这么有慧根的女士，你想问什么？”

顾含章歪头想了一会儿，答道：“我想问件私事。”

天线宝宝咧嘴一笑：“行，我们私聊。”

顾含章把问题私聊给天线宝宝的时候，李未济正好和子归、履霜谈完，他立刻回到队伍中，见大伙都没说话还以为没人提问，高兴道：“没人发问吗？那我来好了。”

天线宝宝点头：“你想问什么？”

“你，如此强大的你玩这个游戏的乐趣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