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见过那么爱哭的女孩子,一点点不高兴就眼泪汪汪的低着头,一想到她的父母,泪水就会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
他经常想她可能真的是水做的,每次都像是要把所有的泪都流干净了。
他又气又恼,心疼又觉得这样的自己下贱异常。
他的手本能的从她的肩膀上滑落,狼狈的转身,端起玄关柜上的酒杯,仰头,全都喝了下去,然后紧握着酒杯的手突然抬起。
酒杯被摔了出去,在木质的地板上四溅开来,发出巨大刺耳的响声。
心暖一个激灵,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线像是断掉了,反而没有了什么感觉,只是木愣愣的抬头看着秦生的背影,他穿着日系浅色的家居服,浅短的头发下,能看到他脖颈上爆起的青筋,和快速溢出的戾气。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以为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只好小心翼翼的开口,“真的……真的对不起。我……我就是不习惯被人碰。”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秦生有多骄傲,也知道时至今日,以他的地位估计整个国家都找不出几个会拒绝他的女人,更何况是陷在泥泞里的自己。
也知道他现在对自己这样,大概只是自己没有臣服于他的不甘心,否则,他又何必在自己的身上浪费力气。
可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打消他对自己的不甘心。
她还在想,就看到转过来的秦生用一脸的讥讽看着她,声音冷酷而执拗,“是不习惯被人碰,还是不习惯被我碰?”
他到现在还记得她在方泽的怀里撒娇的样子,亲密自然的如同他们之前的每一次,于是,她的说辞越发的令自己厌恶。
心里的魔鬼仿佛被放了出来,他也越发的口不择言,“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整天腻着我,牵我的手,让我抱,还偷亲我。你难道忘记了孟心暖?我还真是忽略了,你从小到大都是不要脸的荡妇。”
“秦生!”心暖整个人羞到恨不得立即死掉,她不相信的看着他,拼命地把声音从嗓子里往出挤,“求求你,我求求你,别这样说,别这样说。我……我那个时候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把你当我的家人,最亲近的人才那样的。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介意,我真的……我对你真的没有非分之想,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秦生曾是她所有幸福快乐的来源,是她所有的精神支柱,那单纯而幸福的几年里,他是她的爸爸,妈妈,哥哥,是她所能想象的所有的美好。
她喜欢和他亲近,八九岁的年纪,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她看住在一起同一栋房子里的孩子出门都被爸爸、妈妈牵着,她就会想去牵他的手。
她看别的孩子有亲人抱着,她就会死皮赖脸的去抱他。
她大概也知道她终究和秦生不是一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可看到其他的小朋友可以肆无忌惮的亲爸爸妈妈的脸颊,她也不过是趁他睡着了轻轻地亲一下,况且,也就只有那么一次。
她没想到他会知道,更没想到他会介意,还记了这么多年。
想到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才知道,当年自己的所作为肯定让他厌恶到了极点,肯定觉得恶心透了。
她以为自己能给他最珍贵的东西,到头来却只是弄脏了他。
她的嗓子几乎被泪水灌满了,却还是哑着嗓子道:“对不起,我那时候太小,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想过你会这么介意。”
是呀,他和她是不一样的。就算那个时候他隐藏身份去了小镇和她在一起,可他用得东西,穿的衣服都是大牌子,只不过她是一只井底之蛙,从来没有见过,也就不知道有多贵,只知道他看起来很不一样,就像电视剧里的富家小少爷,所有的言行举止,生活习惯都透着说不出来的绅士和优雅,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大家族里的公子小姐与生俱来的教养。
其实大点上了初中后,不只一个同学给她说,“你看秦生穿的鞋是Nike的,很贵很贵的,我姑妈说从国外给我带一双回来。”
当时她最好的朋友慧慧还特意叫她出去说,“我看到有小轿车来接秦生了,你知道那车是什么牌子的吗?宝马,是宝马。”然后郑重其事的问自己,“心暖呀,你见过秦生的家人吗?你知道他的身世吗?”
她并没有有钱的亲戚,从六岁开始就一直待在偏远的小镇上,就连她亲妈每次回家都是急匆匆来,急匆匆走,她所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除了电视就是她的同学。
可是她的同学大部分都和她一样,有亲戚出国的同学和她也不在一个圈子里。
她不认识Nike,也不认识宝马,对于那个时候她来说,开车的人都是有钱人,同学穿特步她都会羡慕不已。
她自然也没见过秦生的父亲,随着年纪慢慢的变大,她大概也迷迷糊糊的知道他不一定会一直陪着自己,可她又太希望他能陪着自己,于是自我催眠,告诉自己不知道就是不存在。
直到他的母亲和未婚妻找到自己,其实从她们下车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他们的结局,从此以后,山高水长,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