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家院子里鸡飞狗跳,兽医老张扯着公鸭嗓子喊话:
“老少爷们儿散了吧,没事了,都散了吧。”
父子反目的戏码没有出现,村民们兴致缺缺,他们很想看大学生的父兄打成一片。
张家大老俵去堂屋搬来板凳,二老俵三老俵扶王停坐在板凳上,四老俵急匆匆离开。
手忙脚乱的张氏不知道从哪抓来一把沙土,二话不说敷在脚趾的刀口上。王停忍不住翻个白眼,鉴定完毕:这是我亲妈。
沙土中的粘土固然可以加快血液凝固,沙土中的细菌也能让伤口发炎溃烂,这种止血的土办法是坑儿子。
用力拨开母亲的手,抹掉伤口上的泥土说:
“大老俵去给我端碗清水,谢谢。”
“诶!”
大老俵大步流星走进厨房,很快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开水。水蒸气随风摇曳,王停很想把水碗扣他头上给他洗个头。
四老俵推来脚蹬三轮车,众人把王停抬车上,张氏跟着车走,老王老张远远的跟着。
王家堡诊所里王停被抬上病床,村医蓝宝凤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嘴里喋喋不休埋怨张氏瞎胡闹。
她是村长李麻子的媳妇,王停未来的丈母娘,六七十年代逃荒到王家堡,李麻子用两个发霉的玉米面窝窝头把她娶到了炕上。
她骨盆开阔奶水充足,产道生孩子就像消化道拉稀,她和张氏都生了五个孩子,都获得过五星模范妈妈的殊荣。
王停的未婚妻遗传了她的身材和五官,也遗传了她那犹如璀璨星光的蒙脸沙。
清理完伤口用碘伏消毒,轻微的刺痛让王停轻皱眉头,准丈母娘柔声说:
“忍着点儿!天太热不用包扎,注意脚别见水。他大娘啊,以后可不能再用沙土敷。”
张氏点点头赔着笑说:
“我记住了!她大婶儿,多少钱?”
“不用,以后让你儿子多疼我闺女。”
打破伤风针时王停死活不干,他不怕又粗又长的玻璃针筒,他怕被全村两千口人公用的针头,刚摆脱肺癌的他不想莫名其妙艾滋。
回家途中他恢复淡定,重生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最起码父母健在,最起码肺上没癌。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四个老俵把他抬进东屋卧室,呵护古董似的轻拿轻放。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劝慰他,张氏擦着泪眼说:
“抓阄的事你爹不对,都过去十几年了……”
接下来的话她说不出口,她也觉得老伴偏心的过分。
五指尚有长短,人心生来就偏。“年逾半百”的王停不想继续纠结,只想让母亲尽快卖掉那五头肥猪,摇摇头说:
“你把五头猪卖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卖!过俩月就卖,等猪再涨三十斤就卖!”
“那还卖个锤……”
一丝尴尬涌上心头,他已经忘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语气跟父母对话。
不过那几头猪必须卖,因为猪两个月后会死,老妈就是因为猪死而生病。
二百斤的猪如果能卖600元,二百斤的死猪只能卖20元。
黑心屠夫收购死猪卖死猪肉,到那时老王家既亏钱又亏德。
“亲妈听我的!猪必须卖,这两天就卖。”
“不行呀五妹,再过俩月猪能多涨30斤,能多卖八九十块钱。”
“八九十块钱算个啥?咱家不差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