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保证无法勉强许嘉眉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在落魄男修看来,她的善意却与救他一命差不多。执法修士们也惊讶于许嘉眉的干脆果断,为首者问道:“许道友,你想清楚了?此人可能是细作,若我们再次找他,你会受到他牵连。”
相较从前未曾谋面也未曾闻名的落魄男修,许嘉眉更看重当前使用的虚假身份,含笑说:“若是他有危害西齐朝的嫌疑,我必定将他交给你们处置。”
执法修士露出笑脸:“这是应该的。”
他们把落魄修士视作半个细作,毫不掩饰地当着他的面叮嘱许嘉眉几句,又给了许嘉眉联系他们的传讯符,方放开落魄修士离去。
在他们身后,围着落魄修士的三位修士都跪下来感谢许嘉眉。
许嘉眉不喜被跪,他三人跪到一半便跪不下去了,她说:“别急着谢我,我做保证只是一时起了心思,不久后也许会改变主意,把这个人交给执法修士带走。”
“您是好心人,不会那样做的!”
“对,我相信前辈!”
“世道险恶,前辈这样仁慈的人不多见了……”
三个修士可能是长期混迹在市井之中,甭管许嘉眉如何做,先把她一通夸。
许嘉眉懒得跟他们啰嗦,问那落魄修士:“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是没有洗漱居住的地方还是不喜欢干净?”
落魄修士披头散发,穿的衣服鞋子皆是凡物,浑身上下没有几件值钱的东西,左脚还是跛的。他把遮挡视线的头发推到脑后,露出一张还算俊俏的脸,苦笑道:“我的灵力没法动用,无钱买衣,无钱吃饭。”
许嘉眉:“哦。”
她想起附近有一座茶楼,把落魄修士四人带到茶楼,要了两个雅间,对三位修士道:“我和你们师父有几句话要说,你们三人在这个雅间吃茶吧。”
三个修士和落魄修士是徒弟与师父的关系,听得许嘉眉说她要和落魄修士独处,不约而同地拉住自家师父,担心许嘉眉会对师父不利。
“这会儿又把我当坏人了。”许嘉眉哂笑,径直走进另一个雅间。
“对不起,他们不懂事。”落魄修士三言两语说服了徒弟们,跟着她走进雅间里,“不知前辈有什么话问我?”
许嘉眉习惯性甩手设下一道防止窥探的禁制,直入正题:“你和王应景是什么关系?”
落魄修士姓陈,名修。许嘉眉的问题让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叫他师父,他没有应我。”
“你修行的功法是他教你的?”许嘉眉问。
“是……”陈修迟疑着,点了点头,“我说我想活,他往我心口打了一道灵力,我原来的功法便逐渐被那道灵力改变了。”
“介意我探脉吗?”许嘉眉对陈修的功法感兴趣。
王应景体内的阳气少于阴气,却活着,陈修的阴阳平衡没有颠倒过来,但陈修身上飘着幽冥的气息。
仿佛他能行走于阴阳之间。
许嘉眉的阴阳之力是参悟太阴和太阳得来的,眼下见到王应景身上的幽冥气息,想参悟一下阳气和阴气。
在大部分修士看来,探脉等于把脖子交到别人手里,是很危险的举止。陈修觉得许嘉眉和王应景可能关系不错,否则许嘉眉怎会向执法修士做保证救下自己?
他将她当成长辈,左手递给她,任由她探自己的经脉。
许嘉眉看出他想多了,道:“我与你师父不能算是来往频繁的好友,我有二十多年没有见他了。”
陈修倒是果断,说:“不论怎样,您救了我是事实,请探脉。”
许嘉眉也不矫情,道:“那我不客气了。”
她抓住陈修的手腕,将他的经脉细细地探了一番,他的功法也被她推演得七七八八,其中的错误和少许漏洞让她知道功法可能是王应景自创的,而王应景教陈修功法……
原因可能是拿陈修试验功法是否可行吧?
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有琉璃境,能投影一个自己实践自创的功法。
有的人会故意散播功法,用大众试验功法,有的人会抓捕修士试验功法,有的人用死囚或不应活着的修士试验功法,死于功法错误的人绝对不会少。
除了功法,炼丹师的丹药也要试验,历史上曾有邪道炼丹师一手制造了成千上万的伤亡。
拿陈修试验功法的不是自己,许嘉眉松开陈修的手,问:“你是不是厌恶阳光?”
陈修不瞒她:“是的。”
许嘉眉道:“在厌恶阳光的同时,你不喜欢干净,是吧?”
爱干净是应该的,不爱干净的陈修垂下头,尴尬地说:“是……”
许嘉眉支着下巴思索片刻,扬起手,杯中茶水飞了出来,落在桌子上化作一个个细小的文字。陈修定睛一看,发现她写的是修行的功法,而且是他修行的功法……不能说是,但她写的功法与他修炼的大同小异,甚至更高明精妙。
“你有沟通幽冥的手段是吧?我帮你修改功法,你将你沟通幽冥的手段给我。”许嘉眉的修为越高,说话越直接。
“……”陈修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变化不定,可能是猜到王应景传授他功法并非出于好意,可是……
他无声地叹了一下,说:“多谢您。”
陈修和许嘉眉做了交易。
许嘉眉如愿以偿,立即施展陈修教的道术。
她的眼睛没看到什么,耳朵也没有听到什么,但神识感知到地面裂开一道口子,源源不断的幽冥气息正从里面流出。
道术是真的。
许嘉眉停止道术,望着被功法改变生活习惯,变得邋里邋遢的陈修,道:“你好像很害怕执法修士。”
陈修刚得了她修改的功法,隐约意识到她是个还算光明磊落的人,道:“我的母亲……她是董家的郡主。”
齐朝只有一个董家。
陈修的母亲,是齐朝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