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神庙中,不知从哪里卷起了一股风,吹皱了烟雾不说,屋顶的帷幔也随之飘扬起来,如同某个老头儿的胡须。
“小贼!之前本神便说过,事情已了,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你居然还敢跑到庙里出言威胁,莫非真当本神是泥捏的不成?!”
福德伯愤怒的声音在韩封识海里轰荡,震得他面色发白。
不过这厮心里不惊反喜。
肯出来说话就好,就怕这老狐狸缩在壳儿里装乌龟。
“福德公息怒,难不成您就看着殷溪岭这伙贼人整日谋财害命,在您治下为祸吗?韩某虽束发之身,愿为福德公代劳,行此惩恶扬善之举!”
福德伯嘿嘿冷笑:“小贼你少来这套,本神回来后便细细查过你的底细,口口声声为民除害,不过是想报私仇的借口罢了。”
韩封大义凛然地反问:“无论为公还是为私,薛仁扈这伙儿恶贼难道不该死吗?”
福德伯滞了一下,方道:“生或死都自有天数,岂是你一个小小蟊贼能妄加揣测的?”
“福德公焉知我这个小蟊贼的行为,便不是上应天心?”
“…………”
两人唇枪舌剑斗了半天,越唠越玄乎,韩封眼见福德伯始终不肯松口,只能抛出撒手锏:
“您若是应了,那下回如果再有类似赵家这样的事,小子愿为您老分忧,不过只有一次。”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正当韩封以为对方已经离去的时候,脑中忽然传来福德伯那得意洋洋的声音:
“本神准了!”
下一刻,香案上方那氤氲缭绕的香烟忽然无风自舞,在郑老彪等人渐渐瞪大的眼睛中,交织成了庙里福德正神的模样。
宽额长眉,白须及胸,一派慈祥长者的风范。
“这……土地公显灵了!”
“快拜快拜!真的是土地爷爷!”
“…………”
郑老彪狠狠给了自己两嘴巴,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汝等小民,少受教化,贪酒色之欲,起淫杀邪念,于殷溪岭为祸多年矣,本神秉好生之德,原不欲过分干涉,然近年以数,汝等杀生无算,引得冤魂累累,怨气重重,罪责已是罄竹难书!!”
最后一句,福德伯的声音更是化作狂涛怒浪一般,在几人脑中轰鸣,只震得他们三魂俱荡,七魄飘摇。
“土地公饶命!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土地爷爷明鉴!那个薛仁扈不当人子,我们若不杀人,他就该杀我们啦!”
“…………”
众贼五体投地,纷纷喊冤,而韩封也面无表情地趴伏下来,眼中含煞。
薛仁扈,这只是第一步,你,准备好死法了吗?
…………
“为今之计,汝等欲活命,需请高功、开净坛,举办四十九日的大斋醮,以贼酋之首祭祀岭下枉死冤魂,如此方可平息怨忿,消弭自身灾祸。”
“言已至此,好自为之罢。”
话毕,香案上空的神像缓缓散开,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