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多次跟自己说,有事要外出,最后更是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封信,连亲口告别都没有。
而银色闪电菲克兰德也一直跟邓恩一起,原本林恩也没关心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现在想想,他们恐怕在调查这件事。
摩尔镇距离沃尔丁城很近,他们说不定发现了一些线索。
老师他应该没事吧……
林恩有些担心,涉及到那些未知的力量,对方可以一夜之间覆灭一个二等子爵的家族,一定非常危险,即便是邓恩,也不一定能从容应对。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阶段的他能操心得了的,面对那种级别的力量,普通人就像蝼蚁一样,至于自己,也不过是只大一些的蝼蚁罢了。
他必须要尽快提升实力。
“巴里叔叔,那我现在能使用一下您的藏书室吗?”
“现在就要看书吗?”老巴里掏出怀表看了一下,已经临近中午了,本来还想着为林恩一行人准备一份丰盛的午餐,没想到林恩就要开始学习了。
也许林恩就是因为这样不浪费一点时间来学习的性格,才让他有这样的成就吧。
“还真是很难想象他会只是一个孩子啊。”巴里在心中说道,无论谈吐、行为、还是自制力,林恩都跟成人差不多。
想想自己的女儿安琪儿,后者刚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去踩葡萄了,这差别真的好大,或者说,安琪儿才是一个花样年华孩子该有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父亲的早亡和家族的苛待,让他成熟得有些早吧……不过,这也实在太早了点。
巴里拿出钥匙打开门锁,一推门,林恩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
那是书香,混杂着橡木的香味儿。
这个藏书室是橡木建造的,包括书架,也是橡木做的,橡木桶本就是酿酒的器材,用来做书架除了自带的木香外,还有一些防虫的效果。
林恩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副挂在墙上的画。
那幅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画上画着一对双胞胎小孩子,她们都穿着漂亮的泡泡袖宫廷童裙,区别就在于一个小孩子穿的是白色裙子,另一个则是红色裙子。
原本平平无奇,但让人感觉很诡异的是,两个小孩子,都是直直站立着,表情呆滞,肤色苍白,如同木偶。
巴里发现林恩在看墙上的话,开口道:“这幅画是波尔多家族的先祖雷哲·波尔多所画。”
“先祖?”
林恩一怔,在罗兰的语言习惯中,这个词可不是随便乱用的。
通常情况下,贵族才会说先祖。
其实波尔多家族已经很奇怪了,他们明明是平民身份,但却拥有姓氏。
在这个世界,姓氏一般只有贵族才拥有。
平民别说姓氏了,连名字都可能非常随意,比如樱桃这个名字。
老巴里道:“波尔多家族来自于帕奇王国,原本就是一个普通的贫民家庭,大概一百多年前,波尔多家族出现过一个天才,他是先祖雷哲。
雷哲非常聪慧,而且有很高的学者天赋,法则契合度接近70%,他得到了帕奇大公的资助,凝聚出了精神种子。”
原来雷哲也得到过贵族的资助,林恩心中了然,看来巴里资助自己是有家族传统的。
巴里只是一个商人,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中世纪的欧洲,资助学者的有钱人,一般都是贵族。
商人留给世人的印象是贪婪、吝啬,以及敲骨吸髓的剥削。
这样的一群人,一掷千金地资助学者是非常少见的。
巴里虽然有钱,但一年支出五六十个金罗兰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恩对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商人很是敬重,对方的眼界,做事的手法,都不是一般商人能比的。
要知道,在未来,商人可能发展为一个新兴阶级,他们有可能取代贵族们,统御这个世界。
巴里无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林恩说道:“70%契合度非常稀有,雷哲先生无疑是个天才,难道他没有成为学者?”
林恩的法则契合度可只有可怜的15%,70%契合度用万里挑一都不足以形容。
这样的天才,成为学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旦雷哲成为学者,那波尔多家族按理说应该成为贵族,那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巴里苦笑一声:“先祖雷哲性格古怪,他虽然法则契合度极高,而且凝聚了高品质了精神种子,可是他有意成为一名画家,他花费了大量精力,投入到了绘画上。
至于他的学者成就到了什么地步,根本没有人知道,甚至连学者考核他都没有参加过,所以根本无法封爵。
事实上,先祖雷哲大概对封爵也是毫无兴趣的。”
一个才华横溢而又性格孤僻的天才艺术家吗?
林恩又看向雷哲留下的那幅画,这种设定,在历史上并不鲜见。
因为这些人对自己追求的东西有着近乎病态的偏执,比如梵高、米开朗基罗、草间弥生、海子……
尼采将艺术家称为“患病的动物”,当然,尼采本人也是个神经病。
或许是世人无法理解这种偏执,草率地将他们定义成偏执狂。
或许不是他们偏执,而是世人平庸。
“先祖雷哲一生留下了许多画作,不过其中大部分都丢失了,雷哲的实力也是一个谜,有人说他很强大,也有人说他只是一个落魄画家,而且雷哲本人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失踪了。”
“失踪?”
“嗯,没有人知道雷哲去了哪里,有人说他被害了,有人说他自杀了,还有人说看到他在遥远的南方海滨国度卖画……”
“你看到的这幅画,名叫《夜里的孩子》,是先祖为帕奇大公所画,帕奇大公是先祖的资助者,先祖为帕奇大公画过很多画。
画作里的这对双胞胎,正是帕奇大公的一双儿女,这幅画,也是先祖雷哲的绝笔,正是做完这幅画后,先祖雷哲就失踪了。”
绝笔吗?
林恩微微蹙眉:“巴里叔叔,你刚刚说,这幅画是雷哲为帕奇大公画的,可是为什么画作会留在波尔多家族,难道不应该送给帕奇大公吗?”
贵族请画师为家人作画,记录他们的容颜和生活,这很正常,但画作被画师带走就奇怪了。
巴里摇了摇头:“具体原因不知道,可能是先祖改变了主意,画好画作之后,没有送给帕奇大公,又或者送出之前,他就失踪了,也可能帕奇大公没要……”
巴里说话的时候,林恩已经在仔细观察这幅画了。
这神态诡异、如同木偶娃娃一般的双胞胎小孩,实话说,如果林恩是帕奇大公,请了画师画出这么两个鬼东西,恐怕他把画师打死的心都有,不要这幅画,也很有可能啊!
雷哲是不是跟帕奇大公有仇,人家资助你完成学业,你把人家的儿女画成这个鬼样子?
呃……等等……巴里说的是……儿女?
林恩看着画作上两个穿着蓬蓬裙的孩子,这两个孩子都是女装打扮,可刚刚巴里说,这里面有一个是男孩。
小男孩被打扮成女孩?
林恩皱眉,其实这种情况,倒也不奇怪,古代贵族近亲结婚很多,有很多隐性疾病位于X染色体(性染色体),男女性染色体的差异,导致这种病男孩发病率更高,比如血友病,贵族们认为可能是死神和魔鬼钟爱男孩,于是将男孩打扮成女孩的样子,希望以此骗过魔鬼,让他们的孩子得以活下来。
可问题是……
林恩看向两个孩子头上的吊灯。
那是一个漂亮的水晶吊灯,灯上插着还在滴油的蜡烛,可是蜡烛不知为何熄灭了,只有袅袅的蜡烟升腾而起。
画作名叫《夜里的孩子》,也就说这幅画是夜晚所做,夜里的蜡烛却是熄灭的,这很奇怪。
难道不应该点燃蜡烛,保证足够的光线让画师作画吗?
而且看升腾的蜡烟,明显蜡烛刚刚熄灭。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将烛火吹熄。
谁能吹灭高高挂在屋顶的蜡烛呢?
林恩陷入沉思。
熄灭的蜡烛,意味着死亡。
所谓人死如灯灭。
不但在东方世界,西方世界也是如此。
再看两个孩子,他们面孔苍白,身体僵硬,表情空洞而木然,与其对视,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难道说……熄灭的蜡烛,其实是隐喻了这两个孩子本就是死者?
雷哲画的其实是尸体?
帕奇大公的孩子,从画作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林恩心念急转,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画作里的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那墙壁上居然挂了一面镜子,镜子里面似乎有东西。
林恩眯起眼睛看去,镜子里面的画面非常模糊,这本就是画中的镜子,可当林恩专注精神的时候,那模糊的画面竟然诡异的清晰了起来。
镜子里面有一个高瘦男子,站在画板前,他全身都裹在黑色长袍里,脸上、脖子上都缠着灰色绷带,看不清面容和表情。
雷哲·波尔多!?
林恩猛地意识到,这镜子里面倒影出来的,正是画师本人!
画师把镜子里的自己,也一并画了出来。
镜中的雷哲,一只手拿着画笔,正在作画。
他只有画画的这只手没有缠绷带,也许只有用肌肤接触画笔,才能给他带来最真实,最细腻的触感。而就是这只裸露的手,手背裂开了一道纹路,纹路边缘长满了尖牙。
林恩心中一震,心中生出一股寒意,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就在这是,镜中的雷哲忽然偏过头,与林恩对视。
绷带之下,他只露出一只暗红色的眼睛,像是挂在夜空中的绯红之月。
“噗!”
林恩忽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一股狂猛的力量冲击着他的脑域,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冲破!
关键时刻,沉浸在林恩精神世界的那一汪金色学海轻微震颤,这股狂猛的力量仿佛决堤的洪水,找到了倾泻口,全部涌入了金色学海之中。
学海翻起金色的波浪,林恩的身体猛地栽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林恩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我他妈早该想到的,安琪儿的那本《精神力与冥想》,其扉页上疑似女巫的少女,还有那含着苹果的烤猪头,就是出自雷哲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