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的手上有血。
这一次,他身后的两个僧尼脸色煞白,一路走,一路的双腿筛糠般战栗。
而那些莺莺燕燕们看似笑颜如花,却都在强颜欢笑表示着最大的热情,却难掩她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直到将这黑袍和尚护送出了青楼之后,这些窑姐儿们才松了一口气,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平息。
小红问:“他是燕王殿下身边的那个妖僧吗?”
“不知道……”
“好可怕的和尚。”
“我一想到他,我现在……我现在,我害怕的要死。”
“我也是。”
“啊,快去看看妈妈。”
说着,一众窑姐儿们又连忙跑上了楼去。
雅间之中,年近五十岁的老鸨,此时躺在血泊之中。
肩胛骨里插着一把尖刀,肋骨里插了一把尖刀,左手手掌心里插了一把尖刀。
整个人,半截身子,被三把刀钉在了木板地上。
而她的身上还有三张,总面额为‘九十两’的大明宝钞。
老鸨艰难的起身,将三张宝钞揣进怀里,看着跑进来关切自己的女儿们,尽量面无表情的说:
“按照法师说的去做。他说什么,照做什么。”
“都出去吧。我没事儿。”
“……”
十分钟前。那个和尚来到了这里,他对老鸨开门见山的说:
“阿弥陀佛,燕王殿下是注定要当皇帝的人,咱们北平的百姓可万万不能拖他的后腿啊。您觉得呢?”
老鸨当时一听这话,吓得都要窜了,连忙要打走这和尚:
“休得胡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没听过,我我我我……别跟我说这些,臭和尚,我就是个做生意的,我不管这些事儿。”
黑袍和尚笑呵呵的继续说:
“施主着相了,出自我口,听自你耳。装没听见,就是真的没听见吗?燕王若是登基,这天下苍生将不会再有受苦之人,这是佛祖告诉我的。我听佛祖的,所以,我代表佛祖来跟你讲,希望施主也能尽绵薄之力。”
“臭和尚!我听不懂,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就是做皮肉生意的。”
说着,她就喊来女儿们来给自己壮胆,让女儿们一起把和尚赶走。
和尚却不和她废话,直接说:
“今日,北平流传起了一段童谣,两段神话。你们自己去打听那童谣是什么,神话又是什么?”
“从此时此刻起,所有的窑姐儿都需要记住这三个东西。陪每一个客人的时候,都需将这三段之中的任何一个,讲给客人听,不可漏掉一人。要让客人信,信燕王真的要登基了。”
“你们听清楚了吗?”
和尚没有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只是从怀里掏出了几把刀,又掏出了三张宝钞。一左一右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笑问:
“佛曰: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选左,还是选右?”
老鸨当时就急了,开口就要怒斥。
和尚却忽然拿起了刀,一刀插在了老鸨的肩胛骨之中。老鸨应声倒在地上,还没有站起来,却看见和尚已经拿起了第二把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了。
“你选择了地狱。”
他不给老鸨说话的机会,在她惨叫声之中,又是一刀插进了她的肋骨。贯穿了肋骨,刀尖插进了木地板之中,将她钉在地上了。
老鸨歇斯底里的惨叫着。
窑姐儿们哭喊着,已经吓傻了。
而此时,和尚已经拿起了第三把刀,插进了老鸨的手掌之中。
幸亏老鸨反应快,在和尚拿起第四把刀之前,就哭喊着:
“燕王登基已成必然,建文皇帝削藩是他自己找死,非要激怒燕王殿下。呜呜呜……佛爷,佛爷,我注定是要登上西天极乐的人,从龙之功才是我的服气,你误会了啊。”
“佛爷,佛爷饶命啊……佛爷,宝钞都不用的。您自不必多说,我都会去照做。这是我的功德啊佛爷!”
和尚笑着收起了刀,转身离开,又看向了一众窑姐儿,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多有叨扰,还请见怪。不要漏掉一个客人,漏掉一个,我便度化一人。不必送了。”
老鸨喊道:“还是送送吧!”
“……”
繁星点点,残月高悬。
空无一人的北平街道上,三个和尚行走着。
小僧尼忽然颤声问道:“师父,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黑袍和尚止步,抬头望着苍天沉默了很久:“燕王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他的内心依然有侥幸。可是,在这一场对弈中,任何一方稍有不坚定便是粉身碎骨。传出燕王要登基不合适吗?如今建文削藩天下皆知,燕王和宁王有反心也是天下皆知……建文扣着燕王的儿子不放人,也是心知肚明的想要胁迫燕王。”
“普天皆知,普天皆知啊。只是,所有人都看破不说破。那么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欺欺人?”
和尚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今日传出的这些东西,在今日看似是‘打草惊蛇’;其实不然,在未来,这芸芸众口对燕王有大用。亦会在社稷的天平中,为燕王增加些许筹码。”
这时,一颗流星滑破了黑暗。
和尚笑道:“你看,妖星出世。”
僧尼面色一变:“妖星出世,传说有灾祸出现……”
“怎么能是灾祸呢?世间大道从来便是不破不立,正如这世间,既然已经烂了,那便烂到底。妖星出世是吉兆,因为这反而说明天下只需承受短暂的痛苦,便可以迎来更加昌盛的幸福。”
和尚叹口气:“其实福星高照,才是灾祸……”
僧尼若有所思:“那既然妖星已经来了。是否就说明,福星不远了?啊,我懂了,妖星就是建文。他刚刚登基才一年,竟然……”
和尚笑着打断道:
“痴儿。妖星怎能是建文呢?”
“那是谁?”
“是贫僧呀!”
夜色下,和尚笑的开心至极。灿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