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分,天还未亮;司鸿政起了个大早,凭借皇帝所赐的腰牌,再次入了皇城。
他前几日就已经被免去官职、收了印绶,眼下如果想参加早朝,唯有求助于皇帝这一条路。
一番通传过后,司鸿政被太监引入乾清宫的起居之殿;见年轻的天子正在几个宫女的服侍下洗漱,他赶忙迎上前去行了个揖礼:
“恭请皇兄圣安。”
司鸿瑜吐掉嘴里漱口所含的温水,惺忪的睡眼中隐隐有些诧异,她从宫人手上取过了早朝要穿的燕弁服,接着屏退了左右宫娥,低声询问道:
“皇弟,朕是急于要个皇子,可你也不必......来得如此之早吧?”
而后皇帝回望了眼身后的床榻,指着上面一个人形轮廓道:
“况且皇后身体娇弱,昨日初历疾风,今朝断断不能再经骤雨了。”
司鸿政听得嘴角一抽,脸上更是有些尬色:原来姐姐以为自己这么早来,是为了给皇后暖被窝的?
为了解释误会,他忙不迭地开了口:“皇兄误会了,我天未亮便来求见,不是为了那事情,而是另有所求。”
“什么事?”皇帝面色迅速恢复了正常,就跟刚刚会错意的不是她一样,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如往日一般沉稳:
“若是请求编练新军或官复原职,便不用说了。”
“不求这两件事情,”司鸿政凑到皇帝近前,讨好式地替天子束上腰间的九龙玉带,同时嘴里恳求着:“我想请皇兄准我参加今日的早朝。”
司鸿瑜拨开了弟弟在腰间逡巡的手,向身旁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今日这大朝之上,文武百官必定要继续弹劾你,直到朕治你的罪为止;寻常人对群臣的弹劾唯恐避之不及,皇弟怎么还趋之若鹜呢?”
司鸿政非要上朝,自然是因为系统中那“被辱骂的机会”需要当面使用;但他不便明说,只好将昨日遇见魏家兄弟的事情告知,并说自己想看看吴国公世子在朝上会送出什么“大礼”。
皇帝听了之后,正思忖着是否让司鸿政参加朝会,殿外突然传来禀报,说是上朝时辰快到了,请天子移驾奉天殿;司鸿瑜打量了一眼弟弟,一手指向殿外道:
“皇弟去换件宦官穿的直身吧,上朝时就随侍在朕的身旁。”
......
嗡、嗡、嗡、嗡——
庄严正大的钟声自宫城南边的钟鼓楼传来,一连响了四声。
卯时已到!
南边的午门随之打开,在皇城之内、宫城之外候了小半个时辰的文武百官,按照官职的品级次序,分从侧开的小门进宫。
黎明时的浅灰色天幕下,入内官员缓缓踏上奉天殿的汉白玉台阶,贝联珠贯地行入殿内,依文左武右的顺序立在了大殿两旁。
端坐在髹金龙椅上的司鸿瑜,抬眼瞧了一下左手立侍的小太监,后者当即反应过来,向前一步高声问道:
“今日早朝,凡百臣僚,可有本奏?”
“陛下,臣兵科给事中陈方亮有本奏!”
从文官后列站出一人,径直向天子奏报道:
“京营副参将江扬贪墨军资,如今已经被正法,此事干系重大,前任提督司鸿政亦有不察之罪,当由法办!”
这道参劾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立即引得许多官员的附议;吏、户、礼、刑、工这五科的给事中也纷纷上奏,矛头全都指向了司鸿政。
六科是大汉朝廷的监察机构,分别监察六部的弊误,同时被六科的官员弹劾,在朝堂上是极少见的情形,也代表百官们都将被弹劾之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司鸿政立在皇帝的右手边,面色颇为惬意,丝毫没把底下的弹劾放在心上;他知道只要皇帝不点头,任何人都动不了自己。
他当下唯一关心的,就是吴国公府那一干人等,会搞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想什么便来什么,立在武勋前排的魏充国当即出列,一手持着笏板,另一只手高举一个信笺禀道:
“臣京营提督魏充国,查获前任提督司鸿政与边将联络的密信,请圣上定夺。”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百官们或是面面相觑,或是面色凝重;就连出列的几位给事中,脸上也出现了迟疑,在心中计较着利弊。
担任中央禁军统帅的被废亲王,在暗地里沟通在外的实权军将——这件事情,着实太过敏感。
常言道,无情最是帝王家;疏不间亲的道理在至高权力面前,显得异常无力。
任何正常的皇帝,都无法对这件事情不起疑心!
但是——
此时坐在龙椅上的司鸿瑜,却偏偏不太正常,她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皇帝,并且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弟弟。
也就是说,皇帝自行把身家性命交到了司鸿政的手上;这种信任,远远地超过一般人家的亲情!
望着阶陛之下自信满满的魏充国,面色如常的皇帝心中已经起了杀意:
这吴国公世子心怀私愤,编织出这等罪名,比那些因维护祖训而要杀自己弟弟的官员们,更加可憎。
站在一旁司鸿政,依然像个没事人似的,他昨日都敢当着皇帝的面,质疑皇位的传承问题,自然不会害怕这样的谣言中伤。
更何况还有系统的保驾护航,里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皇帝对他的好感度是顶格的100,情义也是不会背叛。
虽说这次诬告没有威胁,但司鸿政对魏充国的恨意却是愈发深厚;新仇旧恨交织之下,他当即点出了先前获得的系统奖励:
「被辱骂的机会,辱骂强度:第七级,使用目标:魏充国,是否确定?」
「确定」
电光火石之间,司鸿政已经做出了选择。
上一秒还神采飞扬的魏充国,顿时身形一滞,而后突然将手上的笏板、信笺尽数掷在了地上;双目已经布满血丝的他,径直上指着龙椅左侧咤道:
“上面那贼子,你以六牲为祖宗,认猪狗做父母,行尽天下悖逆之事;我定要掘你父母坟茔,毁你祖宗家庙,以正人伦......”
这突如其来的污言秽语,让朝中官员听得目瞪口呆;其中怕事的纷纷埋下头以避嫌,嫉恶如仇的则挺身出列,斥责魏充国咆哮朝堂、君前失仪。
“这帮大臣还算是明事理,即使知道被骂的是我,也肯开口训斥。”司鸿政望着阶下颇为混乱的情况,暗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