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浴盆里,良牙抓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用细竹丝轻轻地将我手上的茧子刷开,然后再将他们用水抹去。而我在水中懒懒的舒展开身体,摆了个更舒适一点的姿势,仰着头看看烟笼纱窗外的天色问他,快子时了吧?
他没抬头,回答了一声是,老爷。
江南制的烟笼纱极好,在屋内可以清晰看到天上的月亮,今日正是月半,月儿就是慵慵懒懒地倚在前殿的吻善上方,像是一个缺了一半的烧饼。
大概嫦娥没有把它烙好,忽略了圆满,放在那里只是为了显示她的存在。
这样的月儿没有精神,连天狗都没兴趣去咬一口,我就更没心情去看它。
良牙是我从集市上买来的小子,今年十四岁,平日里话不多,但是很机灵,让他向东他不会向西,让他上树他不会下河,周大人来的时候他会端上痰盂,马大人来的时候他会多换两盏热茶,是唯一一个深得我信任的贴心下人。
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向嫣然打报告的仆从。
我心头的“嫣然”两个字还没被抹去,房门突然哗啦一声开了,嫣然的贴身侍女怜星毫不避讳地进了我的房间,木头一样对着浴桶里面的我福了一福,道,已经子时半刻了,老爷如果再不去夫人那里,夫人就要亲自过来请老爷了!
良牙很是有眼色地把我的手放进水里泡着,拉着怜星去了堂屋,软声道,姐姐且等等,老爷这不正在泡澡呢么,夫人前日说老爷身上起了疹子,这不是才让刘太医开了方子,要泡三刻钟才能起效呢,别着急,让夫人在等等,等到时间了老爷自然会去她房里。
怜星甚是为嫣然着想,不耐烦道,好,让老爷快一点,别让夫人等急了,便抬脚走了。
我坐在浴盆里发了半刻呆,很是觉得这丫头该学习一下男女有别,但想了好半天却始终下不下个狠心勉强自己把怜星给收房了。
这并不是怜星长得不好看,不好看是到不了嫣然身边做婢女的,也不是她的性格略显泼辣,泼辣的女子总有些刺激感,我喜欢,更不是我没那个能力。如果收了她,大约嫣然的鞭子落在一个隐秘的角落,让我即便是想一想也会心疼不已。
“忌惮”二字在我心中从来不曾远离。
而那个隐秘的角落,嫣然藏的很好,我找了三年多了愣是没找见。
扯得远了,先说嫣然吧。
嫣然对我并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抹干身上,我身着合体的丝衫沿着连廊一路向着橙园晃过去,一路例数着她的好,微凉的夜风吹过来,清爽明朗,着实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