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的威望也下降了。

在那片广阔的大草原上，所有牧民的传统殉葬方式都是自然殉葬——牧民们把人死后的尸体放在悬崖上，等待着秃鹫来啄食。这种殉葬方式代表着他们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苍天之神，而秃鹫就是苍天之神的信徒。

皇太极用了好长时间才说服部落里的人：火化也是把灵魂送给苍天之神的方式。你看，大明那群人也有火化的，苍天之神和那群人信奉的神明说不定是邻居呢，邻居代收一下快递也是很正常的嘛。

可现在一大批一大批的尸体被留在宁远关下，皇太极再也无法去忽悠部落里的人：暴尸荒野也是能够把灵魂升到高天之上的。后金军里一些人已经颇有微词，皇太极无法想象，回到部落以后，这些人告诉死去战友的家人：你的亲人没有魂归高天，而是死在了大明的城池下。那些部落里的人会有多大的反应。

皇太极不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夜晚。后金军营帐。

皇太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开始思考大巫师的那番话：

“努尔哈赤家的崽子！你没有一点改变，而大明的紫薇却高耸而明亮！”

凭什么？

凭什么他大明还能延续？

大巫师不是在父亲起兵的时候说过：【此天命也，起兵必成】吗？

凭什么当后金到了我的手上，就成了大巫师口中的“浪费鲜血”？

大巫师，你该死！

勇士们的鲜血是被你浪费的！若你没有蛊惑父亲起兵，我便不会遭受失败！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啊啊啊……

第二天。

雪已经积的很厚。但这一天并没有下雪。

雪渐渐地把后金军的尸体埋了起来。若是有心人来看，便会发现，表层的雪呈暗红色。那是后金军已经干涸的、凝固的血和雪掺和在一起的颜色。

袁崇焕今天起的很早，他习惯性地上城头瞭望，却惊奇地发现，远处的后金军已经从他们的营帐里出发了。

还没等袁崇焕来得及提醒孙承宗，后金军便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过来。他们没有带大炮，没有带撞城柱，没有带爬上城头地牵引绳。袁崇焕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然后，袁崇焕看到了他此生最为难忘的一幕：

围绕了城墙的后金军，拿着他们别在腰间的古朴弯刀，开始划城墙。

他们默不作声地划着，就像勤奋的蚂蚁一般。

袁崇焕通知了孙承宗。

孙承宗看了这般场景，知道，皇太极走投无路了。

皇太极经过三天的战斗，知道了宁远城的城墙并不牢固，但他也只知道这点了。

经过上次和孙承宗的战斗，皇太极知道了对手的强大。因此这一次，他做了很多准备。他确信，即便是孙承宗，也会被他的计谋打得措手不及。

而措手不及的代价，是一座宁远城，是俯视山海关，俯视大明的机会。皇太极是这样想的。

可是，孙承宗的强大似乎远远超乎他的想象。无论皇太极打出了哪张不可思议的牌，孙承宗总是能做到从惊讶到镇定，从镇定到反击。

孙承宗就像是一座高山，挡在了皇太极的面前。

带人划墙，企图把墙划出一个大洞，是皇太极最后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