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猜得没错,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一撮毛名叫吴申,是本地破落户出身。因着父祖关系,谋了一个捕快的缺。此人平日里风评就不太好,经常欺压黎庶,暗地里的手段凶残得紧。”
“而且,此人还好色,听人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盯着人家一点小错,勒索威逼,进而登堂入室,侮辱良家女子。受害者鉴于他的捕快身份,只能吃个哑巴亏,忍气吞声。”
左断手行动力很强,有时虽然容易冲动,行事鲁莽了些,但是,真正办起事来,还是很靠得住的。
只是过了半个时辰,他就跑了回来,已经把一撮毛的底细打听清楚。
“这种人,在衙门里竟然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花脸儿满脸不平。
“就没人举告,把他一身官皮给剥了?”
“唉……官官相护,捕快里面估计不少这样的人。否则,为何那么多人想要谋个出身呢?不就是想要得到权柄,高居人上,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吗?”
久未出声的小桌子阴阴沉沉的说道。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
当初满怀壮志,一心科举,想要报效朝廷。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有些人的手段,只能说,比想像中还要肮脏。
平民士子,完全没了上升渠道……
在这种情况下,总有那么一些人,想过剑走偏锋,另谋一个出身。
两兄弟就是如此。
他们也想不出太好的法子,就想着自残身体,荐身王侯府第。甘愿曲意逢迎,也要青云直上。异日但凡有一丝机会窃居高位,定然要把往日里受过的屈辱痛苦,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想要当狗的人,也已经疯狂卷了起来。
他们竟然,连狗都当不成。
这就是个很不好笑的笑话。
若非七哥心善,他们两兄弟,此时早就成为臭水沟里的两具腐尸,更谈不上如今衣食无缺,还能畅想一下未来。
左断手苦笑:“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虽然是底层吏职,吴申此人也是有着诸般经营的。他凭借着便利的身份,与一些富商大户关系甚好,经常会帮着做一些阴暗勾当。一旦事发,花银子上下打点,也是方便得紧。”
说到这里,左断手钦佩的看向陈平:“七哥神机妙算,果然早就心中有底,此事确实是福源酒楼程老西弄的鬼。我还纳闷着,这些日子那死胖子竟然未曾前来捣乱……却没料到,此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绝户毒计。”
看上去,今日只是捕快出来巡视,整治街道风气。
事情不大。
骨子的阴狠,只要细想一下就明白了。
要知道,唱曲儿这事,明着说是卖艺,实际上是乞讨。根本就是他们几个无家可归的叫花子最后的生计所在。
而且,不要忘了,麒麟街这地儿,所有流民和乞丐,暗地里都受到七色堂青字香堂的控制。
几人被砸了饭碗还是小事,到了限期,真交不出银子,结局肯定比死还惨。
程老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打蛇打七寸,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他做初一,咱们就做十五。既然程老西等人已经开了头,那么,如何结尾就轮不到他们说了算了。”
陈平冷笑道。
先前的隐忍。
也是没办法……
无论如何,只要还想在兴庆府呆下去,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杀官差。
不管其中对错如何,一旦有事,官府就算为了面子,也会大肆追捕,派出高手索拿。
众目睽睽之下,的确是不好收场。
但是,当场不动手,却不等于陈平就肯硬生生的吞下这口恶气。
就算不是为了意气之争,暂时还得靠着唱曲儿挣银子活下去……任凭谁敢伸出爪子来,都得给他斩掉。
否则的话,是人是鬼都想要把他们连骨头渣子都一起吞下,那还得了?
“这就动手?”
左断手讶然。
“难不成,还留着那恶心的家伙过年不成?不过,怎么出手,倒是值得计较一番。”
陈平想了想,沉声说道。
“花脸儿,你还记得福源酒楼的内部布置吧,画张图给我。把厨房、客座、通道、如厕所在,全都标记清楚。”
“小桌子,你去厨房拿瓶香油……小凳子,你去远一点,寻一家民户买来旧衣衫,五成新就可以。不,干脆偷拿一件吧,放点银钱。”
而左断手,则是被陈平安排了望风。
他的身手很不错,人也警醒得很,适合做这事。
……
天色渐晚。
暗哑的胡琴声早就停了,唱曲的小姑娘,低着头跟着自家祖父回了柴房。
今日没有多少生意,他们得饿着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