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你不回来啊,又要给儿子寄玩具?不要买了,屋里都已经装不下了。”我迷糊着问她。她总是喜欢把自己认为好玩的东西全部买了,再寄回重庆来,家里的汽车、奥特曼、小猪佩奇等玩具已经足够占据两三个大箱子。
“我在观音桥。”她说,“还敲开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门。”
“你回来了?”
我有些惊讶,赶紧把枕边人推醒过来,他醒了,却还是被留在了家里照看儿子。凌晨的车流没有川流不息,九言坐在副驾驶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我不告诉她搬家的事情。
“我滴个乖乖,大姐姐耶,我这是忙忘了好不好。”
“儿子有没有想我啊?”她终于切入了正题,路灯的流光映在车里,她的眼神充满期待的温柔。
“没有。儿子都快把你忘了吧。”我故意激她,“前几天给你打电话,你竟然不接。不接就算了,也不回一个过来。”
“最近有点忙,忙着忙着就忘了。”她解释道,并开始扭打我的胳膊,像高中时候的无理取闹那样,“快说实话,儿子到底有没有想我。”
“我正开车呢。”我佯装轻吼,“难道你想和我一车两命?”
“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去西游。”
“我嫌弃你来着。”我说,“要去西游,我也要和我家韩先森一起。”
她啧啧了几句。
良久,我注视着前面漫无边际的远方,正了颜色问她,现在怎么还不找男朋友。自从生了儿子后,九言就一直单身。她花了两年时间走出那时失意的伤痕,如今也应该找个依靠了。
“男朋友是什么东西?”她却撑手斜对着我反问,不知目光是在窗外还是在我。“老了,不想了,有你有韩一还有儿子就好。”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可我和韩一是两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一个人太久,会很孤独的。”
“苏择城,你就只会在我面前秀恩爱。”这一次她改扭摆为击拍,亦如当时年少的模样。九言打人非常痛,我曾看过她的掌纹,原想着会是命里克夫的断掌,却不是断掌。后来才想到,是与她从小学习跆拳道有关。
“还好儿子不是由你带,不然非得被你一巴掌拍死不可。”我痛哼道。
“我舍不得。”
经过这么多年的成长,我们还是一见面就拌嘴,左一句右一句的东拉西扯,一个小时的车程也很快就过去。到家了,我刚把拿出钥匙刚放进锁孔,枕边人就从里面打开了门。
“你怎么这么快?”我惊讶。
“废话,我一直在门后面坐着。”枕边人说着话,把九言的行李箱提进屋里,桌子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糖水鸡蛋。
“九言,你先吃点东西吧。”他把行李箱轻声拖进屋里,又小声说道。
“我先去看看儿子。”九言点了点头,伸手指着那间为她预备的卧室。
“是这边。”我告诉她,领着她悄悄咪咪的打开儿子的房间。小家伙晚上睡觉怕黑,床头的小灯暗淡轻柔。借着客厅里的灯光,九言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我跟在她身后,她就弯着腰把脸凑到儿子面前,像一尊沉寂的雕塑,稳稳的立在那里,过了良久,枕边人也走了进来,她才偷偷摸摸的伸出食指触了触儿子的鼻尖并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头发。
吻罢,她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来,“出去吧,让他先睡觉。”
回到客厅,枕边人乖乖坐在沙发上,我则靠着他,屋里空调的温度开得刚刚好,九言吃完鸡蛋也没见流汗。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漱吧。”我把碗拾掇到厨房,枕边人把为九言准备的卧室照亮,她的房间一直准备着,所以并不需要临时铺床。
“走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我们就先睡了,明天再详聊。”我把她领到浴室,“晚安。”
“晚安。”
九言在重庆待了三天,也是在第三天,我们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带着溪渃的张姐和张哥。在这里待了两天,九言已经听到了一些关于我和枕边人的流言也看到了一些偏见的态度。那是在电梯里,见儿子与溪渃远远笑玩,她便主动找张姐说话,“小姑娘真漂亮,今年几岁了啊?”
“五岁多,还有几天就六岁了。”张姐回答道,她对我们的关系甚是好奇,已经暗地里偷偷的瞄过我们好多次。
“我儿子也还有两个月就满六岁了。”九言牵着儿子的手,一脸幸福。
“你是他妈妈呀?”
“对啊。”九言笑,又半开玩笑,“是不是我太年轻了,看着不怎么像?我在北京工作比较忙,所以孩子就交给了他爸爸和我表哥带。”
“是不怎么像。”张姐有些怀疑,直到儿子亲热的喊了九言一声妈妈并抱着她的大腿和溪渃嬉笑,她这才尴尬的看向我和枕边人,“这是你老公和表哥哟,孩子叫他们一个爸爸一个父亲的,我还以为他们是那个。”她尴尬的笑道,直言不讳。
“那个?哪个?”九言假疑,又豁然开朗,“你可真敢想。”
枕边人一直没说话,始终面无表情,电梯忽然“叮咚”门开,偏见也就此随之“叮咚”烟消云散。
自从九言一句话后,张姐对我们的态度完全一般八十度大反转,我倒不介意她之前的行为。一来,她是近邻;二来,人家的喜厌是人家的态度也是人家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也干涉不了,我所能做的只是自己,只要努力把自己做好就好。枕边人却对此有点难以放下,不过也不至于耿耿于怀。
了解了我们的情况后,张姐也乐意与她的朋友姐妹们奔走相告,遇到思想“蒂固”的,她甚至不介意豪爽的保证,保证我和枕边人绝对不是她们所猜测的那般。可我们却真是那般,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她耿直的行为,我心中充满歉意,对于这件默认的欺骗,为了生活不得已的欺骗。
“如果,所有人都像九言和郭漾这样该多好啊。”我斜靠在沙发上,头枕上枕边人的大腿。
“不必像他们,只要不歧视,不反对,不掺和就好。”枕边人的声音淡淡飘起,简单一句话,却道尽我们这个群体的心酸与愁苦。
记得李银河老人家说过这样一句话“曾经,我们由白人决定黑人能不能活下去,男人决定女人该不该受教育,后来我们都认为这是荒诞的,现在我们却又要让异性恋来决定同性恋能不能相爱。”
我不知道,让异性恋来决定同性恋能不能相爱的时代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分开,哪怕是你结婚生子,哪怕是我一生孤寂,请记得,我胸膛里这颗为你安静和激动,为你颤抖和雀跃的心会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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