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豆饭(1 / 2)大周执剑人首页

推门进去,就闻到了饭羹的香气。

“呀,主人回来了!”

右腿有点瘸的老何何勇正端着托盘走出厨房,看来是正好要吃午饭了,但他却马上就发现了陆坚身上的血迹,当即“啊呀”一声,“小主人你这是……”

惊吓之下,他连称呼都下意识的变回去了。

陆坚笑着摆摆手,“我无事,不必惊慌,是别人的血,溅到我身上了。”

这一路过来,惊讶的眼神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胸口的这一片血渍是第一原因。

但陆坚再怎么说无事,到底也是把家人们给吓了一跳。

直到他去自己的房间里把衣服都脱了去,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出来,伸胳膊伸腿的以示健全,这才让家里人都松了口气。

他又把上午城外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只说自己立了份小功劳,但也溅了些血,其中凶险、当时情形,都轻轻揭过,一家的神情这才渐渐安稳下来。

“见过阿母,见过姨母!”

直到这个时候,陆坚才一板一眼地冲自己的母亲和姨母行礼。

大家又轻松谈笑几句,陆坚闻着饭羹的香气似乎不对,扭头一看才发现,中午家里煮的居然是豆饭。

这是他穿越过来之后就特意要求改掉的事情之一。

现在陆坚家里,一共有主仆十一个人。

陆坚的父亲五年前就已经过世,阿母和姨母是亲姐妹,阿母生了陆坚和陆平,陆坚今年已经十七岁,陆平十四,姨母生了个小娘子,今年八岁了,闺名阿眉。

据说阿父在世的时候,家中光仆人便有十三四个,后来阿父故去,阿母便发卖遣去了不少,到现在还剩下何勇一家四口,和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

可即便如此,吃饭的压力依然不小。

陆家在城外有三百二十亩地零散在多处,每年都能收租,但地很薄,只能种豆和高粱,种不了麦和粟,而好地都在大户人家手里,人家又压根儿就不会卖。

之前租户们被人挑动闹事,要求减租,陆家一门妇孺,无力应对,若非陆坚穿过来及时,甚至有可能误了今年的春耕,一旦耽误,今年的收成就完蛋了。

在城里有两间铺面,之前也都赁出去了,但也是因为族内有人逼迫,那两家当时被逼迫着要求退租,直到这月初,陆坚才安抚好,大家甚至又续了约。

除此之外,当然,陆坚进了县廨为吏,家中每个月就要多两石大米的收入了,这笔收入在大户人家不算什么,在陆家而言,可是极大的一笔收入。

大米向来很贵,寻常大米便已经与面粉几乎等价,陈郡这边又几乎不种稻,因此只有少数贵人家和官廨会食,才舍得吃大米饭。陆坚的这些官俸只要拿出一部分卖掉,买成粗粮,甚至都已经足够养活一家十一口人了。

然而,陆坚至今还一次都没能拿工资回家。

所以在过去,家里每年的收成就是这么些,那当然要省着些吃。

在陆坚穿越过来之前,陆家一直都是主人家早上一顿粟米饭,三个孩子包括陆坚在内,每人多一个炊饼,也就是馒头,中午吃面食,炊饼或汤饼,晚上则是高粱饭或豆饭。至于仆人,则是一天三顿高粱饭,逢年节,才赏几个炊饼吃。

这就不错了,算这个年代的小康家庭,而且主人家也心善。

有仆役,甚至给仆役都吃三顿饭!

正常附农,和别人家的奴仆,都是一天只吃两顿饭的。

高粱饭豆饭能一天三顿、让吃饱,那可绝对算得上是好日子了。

陆坚穿越过来之后,虽然无意愣头巴脑的直接去改变太多,但事涉己身,身为陆氏一家之主的他,还是拿主意,别的不变,晚上全家都吃炊饼。

也就是说,主人家彻底不吃高粱饭了,仆人们也有一天一顿白面馒头吃。

但是很显然,因为他自己中午会在县廨会食的缘故,他的这个决定在执行层面,多少出现了一些问题。

倒是没克扣仆人们,反倒是阿母她们,又改回了一天一顿豆饭。

陆坚没说什么,在自己的席位前跪坐了下来,准备吃饭。

反倒是阿母,这个时候已经注意到豆饭的事情,便主动解释说:“我们一天天待在家里,也不做什么,吃豆饭也同样顶饥,这是你阿母我做的主,你不要怪旁人。他们只是不敢违拗你阿母。”

陆坚穿越时间不长,但这一个多月来,他做事情有章法,处理事情刚柔相济,再加上的确把想做的事情都做成了,可以说是一洗之前原主那个少年郎的柔弱姿态,在家中已经初步建立起了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从弟弟陆平,到家中仆奴,都对他又敬又畏。

这个时候,阿母显然是怕陆坚发脾气,责难仆奴们。

但陆坚闻言却只是笑笑,“阿母既然想吃豆饭,那便吃就是。”

当家之人,没能耐从外面拿更多的钱、更多的大米白面回来,哪里有脸去责怪自己的母亲和家人们偷偷吃差的东西呢?

等以后真的月月拿足够多的钱回家来,一切必将迎刃而解。

而且站在后世科学的角度来看,大豆煮饭,绝对算不上没营养,只是不太好消化,易胀气,在这个年代而言,算是不太好吃的饭,但它的收成高,即便薄田也能种它,因此是很多人家的当家饭。

当然,一旦做成豆腐,那就立刻价高几层。

与之类似,麦饭,也即直接把小麦粒煮成饭,也不大好吃,嚼起来费劲,消化也不容易,可一旦磨成面粉,立刻价格就高了。

问题就在于,民间禁止私设磨坊。

只有官府许可的人家,才可以拥有磨坊——陆氏原本只是个小商小贩,自陆坚的阿父接掌家业之后,却在短短十几年之内,又是买商铺又是置田业的,为什么?就因为他设法走通了县廨的路子,拿到许可,置办了一套石磨。

磨面粉、做豆腐,都是利润极高的产业。

但随着他的故去,陆坚陆平当时又小,人脉一朝尽断,磨坊很快就转手了。

“你不生气怪他们就好!吃饭,吃饭!”

“诺!”

于是陆坚走到堂屋左侧的席上,跪坐了下来。

陆家分席而食,就是一人一个小饭桌,跪坐着吃饭。陆坚的阿母坐主位,陆坚陆平在左侧,姨母和阿眉在右侧。

仆人们要等主人吃完了,再回到厨房吃。

虽是午餐,饭菜并不丰盛。

一人一碗豆饭,一碗春菜羹,一碟豆酱、一碟肉酱。

所谓春菜,其实就是春天地里的野菜,有些城里人家,会派仆从出去采摘,也有农户会采摘了拿来城里卖,经常食用的有好几种,统称春菜。

老实讲,这个时间段的春菜,都很嫩,都是小苗小叶,其实口感不差。煮成羹之后,很容易就烂了,再薄薄的洒一点点面粉一搅,汤酽酽的,很滋润。

尤其今日的羹里,有葵。

陆坚用筷子挑出一片叶子,先是讶然,然后不由得笑了笑。

这个葵,大约就是“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的葵,一种蔬菜,能长很高,煮熟后口感还不错,是这里极重要的蔬菜。

陆坚穿越过来的时候,陆家正在后院自己翻地种葵,当时是陆坚亲手洒的种子,最近倒是没怎么关注,因为那是阿母、姨母和阿眉住的地方,他不常去,没曾想,居然已经可以摘了叶子做羹了。

想想也是,时令已是暮春,一个多月了啊!

一家人都是食不言寝不语,只中间添饭时候,会叫仆人上堂来,因此厅堂中一时间只有筷子和碗碟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