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土屋是军屯里的伙房,做饭吃饭都在里面,已经有了些许年月。
黄褐色的土墙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层层叠叠的黑陶瓦上爬满了青苔。
其顶上还有缕缕炊烟荡起,一股稻米的清香味从门内飘出——已经有田卒在开灶做饭了。
他来的有点晚了,幸好点卯的人还没来。
黄弘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将身上单薄的麻衣稍微整理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整洁精神了点,再推门走进。
此时,伙房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大多都是正在做饭的田卒,少数是赶来等着吃早食、准备去换防的燧卒。
人来人去的,多是几几成行,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一个形单影只的田卒。
军屯的早食简单,就是一碗稀粥再配上两个混着麦壳的大麦饼。
这些早食放在前世,甚至还不如一些狗吃的好,但在这边疆军屯已经能算得上不错了。
燧卒们一个个交了腰牌领了粥饼,寻个地方蹲着就大口吃着,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黄弘嗅着香味,肚子咕噜噜的叫着,胃里烧烧的难受。
可身为田卒,要等所有的人吃完后,才能轮到他们,他也只好咽了咽口水。
黄弘穿过人群,走到伙房最后一个土灶台边,撸起袖子准备开始制作早食。
这个灶台算是他的工位,每日都会有负责点卯的伍长过来记录他们的情况。
如果规定时间未到或者其他士卒在他这吃出了问题,轻则处以鞭刑,重则斩首示众。
而这个灶台的前主人,就是因为误了时辰,判了鞭刑,被打的血肉模糊,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
洗米、煮粥、揉面、烘烤......这是制作早食的流程,黄弘提升了厨艺,眼下倒是熟练得很,很多老田卒都不如他流畅,速度不如他。
渐渐的,窗外越来越亮,进来用早食的燧卒也越来越少,这时,忙完了清晨工作地田卒们才从四面八方赶来用餐。
这些田卒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穿着麻衣草鞋,眼神无光。
他们进了院子,便自觉的排成了两队,等候开餐。
“老孔,来了啊。”
有个刚出伙房的燧卒向一个田卒打招呼。
黄弘抬头看去,便见一个田卒正从外面走来。
“来了,来了。”那来人笑着回道,“你慢慢吃,今晚我还得寻你喝酒去咧。”
这来人和其他的田卒不太一样,虽也是麻衣草鞋,但面色红润,背着手嘴里还哼着小曲。
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那田卒走到院子里的队伍处,却没有排队,而是从一旁走过,理所当然地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去了。
但被他插了队的田卒也不见怒气,只是默默的后退了几分。
“孔叔,来喝粥。”
黄弘见了,赶忙将稀粥和大麦饼递了过去。
这人名叫孔杰,是他的邻居,田卒里都称他为孔叔。
军屯里等级分明,百户是最顶层的人物,在军屯里就像土皇帝一般,然后就是什长、伍长、燧卒,最后才是田卒。
但哪怕如此,在田卒里也自然而然的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而孔叔便是那田卒里的第一等,吃住享受都得是田卒里最好的。
就连平日里做活,都是其他田卒帮忙。
“你小子......”
孔叔笑着接过了粥饼,出了伙房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坐着,便开始用餐。
见他端了粥,伙房里这时才有人吆喝着开餐。
“开餐了,开餐了。”
“都站好了啊,准备开餐了。”
说着说着,便有两人从灶台处走出,一人端着一大盆粥,一人提着一篮子饼。
端粥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有着一双三角眼,眼神凶恶,叫做李胜。
提饼的是一个不到一米五的矮子,皮肤既黑,又皱,活像个癞蛤蟆,叫做李培。
这两人是同乡,平日里同吃同住,关系好似亲兄弟,而且也是犯了人命,被发配的贼配军。
他们两个在田卒里算得上是第二等。
田卒里的等级划分倒是很简单。
够狠,那就是第二等。
和上面的燧卒或者伍长往上的有交情,就是第一等。
而那些不够狠的,又没关系的则是第三等。
平日里只能任人欺负。
而他黄弘倒是因为贼配军的身份,有了个二等的身份。
李胜李培两人按着排队顺序分着粥和饼。
一人一个麦糠饼和一碗说是粥,其实只能算是水的粥汤。
很少,根本吃不饱,更别说每天要高强度劳作的田卒了。
“李哥.....这,这也太少了,再多给点吧!”有个田卒颤颤悠悠地说道。
他已经几日没吃饱了,今日还有大体力活,实在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