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他是,脑袋已经肿胀到车轮大小,吹弹可破的皮肤下装满了清亮液体,早已失去了口鼻辨别不出面容,但却仍旧以诡异的方式,痛苦喃呢的前代罚者队员科恩。
艾文认出了跟舱室差不多同样狭窄的床铺上,那道曾经并肩作战过的身影,听到对方痛苦的兀自诉说道:
“仔细聆听,你也会听到……大海那诡异的翻腾声,如风暴又似落雨,无比轻柔,宛如落下的水滴!
它在我的内心发出阵阵嘶吼,从我内心深处迸发,但又无比轻柔……
不……谁来帮帮我,我知道我有罪,但我不会再犯了,我保证!”
床铺上的科恩,仿佛陷入了噩梦,又似溺水之人般,拼命却又无力的伸出双手,一遍又一遍摸索着眼前的虚无。
祈求着有人能牵住他的手,使他不再沉溺于黑暗。
(血源里的大头怪是真滴惨,脑子进水但又淹不死……还要被治愈教会活抽脑浆子。)
这时,遥远的钟声忽然从被迷雾笼罩的尖塔上传来,透过狭小的舷窗,艾文看到巨大的深红色血月之下,原本笼罩在高塔周围的雾气正在悄然飘散。
一座充斥着哥特式尖顶建筑的巨大城市,似乎是通过某种未知的影响,打开了跟渔村彼此连接的通道般,正在变得越来越发清晰。
“玛利亚……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悬崖边的坟墓又是谁?”
遥望的视线穿透层层阻隔,艾文仿佛看到了依旧靠坐在高背座椅上的孤独身影,还有她身前被鲜血染红的衬衫领花。
直到一阵痛苦的呻吟忽然从门口传来,他才回头看向了走廊上,倒在血泊中的马特乌斯与中年男人,以及对面船舱里高矮胖瘦,或年迈、或稚嫩、或成熟,蕴含着喜怒哀乐,一张张各不相同的脸颊。
迟疑间,走廊上继而传来了凌乱的脚步,与满含愤怒的咒骂,前来支援的水手们,似乎正在催促着他做出艰难的抉择。
一边是渴望寻找的身影,一边是被自己牵扯进来的无辜者,甚至还有……需要被自己亲手终结的战友。
终于,在舷窗外巨大的血月之下,在希望与责任面前,艾文缓缓的扬起手中的长刀,仿若喃喃自语般,语调低沉的说到:
“愿你能在现实世界苏醒,就像在每一个明媚的早晨,睁开清澈的双眼……看到你想见之人,眼角蕴含着幸福的笑容……”
……
“我不明白你到底再说什么,难道廷根市的退休生活,已经让你忘记了超凡世界的残酷了吗?我的斯维因队长!”
“不,卡尔!”斯维因摇了摇头:“正因为是这样,我才有必要去那座,降临在这片梦境的城市中看一看,那里散发着跟科恩失控时,同样充满堕落的气息,很可能潜藏着拯救他的关键。”
“况且科恩不是第一个受到类似诅咒的水手,虽然从没有出现过这种诡异的梦境,但他同样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特殊的存在,所以即使是为了其他人,我也必须去一趟。”
注视着斯维因抛开被斩杀的鱼人尸体,毅然决然的走向那片未知的城市,“郁金香号”的船长卡尔,突然怒声咒骂了一句。
“该死的混蛋,你这是在送死啊!”
说着就要冲上去,强行拉扯斯维因的手臂。
但却在一阵天旋地转的恍惚后,发现自己手中紧拽着的哪里还有什么堪堪摸到的衣袖,只有一段状态萎靡,绿叶凋零的野山杏枯枝而已。
环视四周,曾经诡异的血月、危险的鱼人、破败的村庄,仿佛化为了一场碎裂的泡影般,通通不见了踪迹。
只剩河岸旁一片低矮的树林,还有不远处降下风帆后,几乎搁浅在浅滩上的“郁金香号”客轮。
“斯维因!!”
苍凉的嘶吼,惊起大片栖息在树枝上的鸟类,拍打着翅膀冲上云霄,但却没有传来哪怕一丝回应。
曾经同样身为代罚者的船长卡尔,眼角逐渐闪烁出了一抹浑浊的泪花。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多年前成为代罚者时,那个与自己出生入死的队友斯维因,可能永远的留在了那场噩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