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朱冶廷的话,邹文盛顿时就有些尴尬了,因为古代讲究“君父臣子”,君父即便有错,那也是臣子背锅,像朱冶廷这么主动将君父的错误讲通透的,还是比较少见的。虽然这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那是放在后世,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还是超前的。
“还是钠粮开中的好处比较多!邹爱卿,我们能不能转变一下政策,将纳银开中改回纳粮开中呢?”朱冶廷在后世毕竟是学的是电气自动化专业,对于经济学专业的事情还不是那么清楚,所以有关国民经济政策的大事还是要请教一下专业人士。
“回皇上,此举在以前或许不行,因为如今国库空虚急需银子备用。不过如果我们的银行在各地开起来之后,发行新的纸币,储钠天下之财力为朝廷所用,到那时朝廷无需银两应急,自然就能变纳银开中为纳粮开中,既能节约国力民力,又能促进移民实边,让开中制回归正途,实乃利国利民之举。”邹文盛思索了一番,忽然发现皇上之前让自己准备新钱和纸币,倒是一手妙招。
朱冶廷刚想张嘴问点什么,突然想到自己曾在历史教科书里看到过这样一段内容,讲的是清朝在实行盐税改革之后,至光绪末年,一年的盐课是两千四百万两,而大明去年全年的税银收入也才合计一千三百三十九万七千两,顿时就觉得自己如果不改革,那跟端着金碗讨饭的乞丐没有什么区别。
“邹爱卿,朕忽然想到一个盐政改革的主意了!”朱冶廷说着,转头看向了邹文盛:“开中法乃是以场盐官收为基础,性质上仍属于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的就场专卖制。朕说的可对?”
邹文盛闻言,点了点头道:“皇上说的不错。开中法乃是仿宋折中之制,其法为:由户部出榜召商,令其输粮于边塞或其它缺粮地方,政府收粮机关登记所纳粮数及应支盐数,填给仓钞;商人持钞投产盐地运盐使司换取盐引,持引赴盐场支盐,运赴指定地区销售。”
“嗯,但是这个制度却还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只要盐商拿下了扬州的转运使和盐场的管事官,那就相当于握住了大明的几个大盐场。到那时候,别人手里面就算有盐引,他们都提不出盐来,整个大明的盐就是盐商说的算。到时候盐商该有多少钱?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吧?”朱冶廷冷笑道。
邹文盛一听此话,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这种事情当真细思极恐,连忙说道:“这怎么可能。每个产盐大区都设有都转运盐使司,一区所属盐场甚多,乃于运司之下,每个盐场又都增设有盐课司,掌督产收盐;运盐使之上,还设有巡盐御史一职,由皇上每年特遣大臣,综理一区盐政大事。这么多的大臣,怎么可能说被收买,就被收买了呢?!”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了大量的银钱开道,官视商为利薮,商视官为护符,官商勾结,因循苟且,以权压之,以利诱之,长此以往,这事就没一个不成。”
邹文盛知道这个话题不能深究下去,连忙转换话题问道:“那皇上所说的盐政改革又是准备从哪方面入手?”
“朕要改革盐政的大政方针是:盐就场征税,任人民自由买卖,无论何人,不得垄断。因此朕打算从三个方面入手,首先便是变‘民制官收’为官制,民制为灶籍一家一户煮盐,费时费工不说,产量极低,由于盐品验收标准不一,还会遭受盐课司小吏刁难盘剥,所得工本米粮仅够养家糊口,自然无法提高他们的煮盐积极性。朕打算由户部出资成立一个大明盐业总公司,在各大盐场下设分公司,掌理盐场生产及对外放盐事宜。盐场生产部门将原来那些煮海之民都纳为员工,再从工部派出专业的官员充任技术总监,进行指导规模化生产,做到增速增量,只要盐的产量扩大了,满足了供需平衡,既能激发盐商纳粮运盐的热情,又能增加国库的收入;同时还要组建大明盐业总工会,在各大盐场下设分会,专门负责盐业公司基层员工的工薪福利待遇以及生产学习工作。
另设盐政司,专办审核事宜;各盐场设盐场公署,掌理盐场收税放盐事宜,盐业公司与盐商对接时需有公署官员在场登记造册、销毕缴引,盐商凭纳粮的盐引优先支盐,纳银的盐引次之,而且要保证卖给纳粮的盐商价格要低于纳银的,从而确立纳粮开中的主导地位。
其次便是解除‘商销’的专卖限制,以前商人凭引支盐,例有定场,不得越场支盐;所赴销区,亦有定岸,不得越界侵销。朕打算取消场界的限制,同时还要加强全国盐业产销集中统一管理。撤销都转运盐使司,于户部下设盐务总局,专办执行盐务事宜;各行省设盐务管理局,管理本省盐务行政及产、销、税、警事宜。所有地方盐贩均需在本省盐务局缴纳一定金额的保证金,方可注册食盐销售许可证,盐贩可凭许可证从盐商处买盐以及向本省各地区售盐;各州府设立盐务管理分局,负责稽查本地区盐贩购销账目及盐税缴纳工作。”
邹文盛看着面前的皇上,这一次他真的是被朱冶廷的奇妙设想震惊到了,不由得感叹道:“皇上英明,臣自愧不如呀!”
其实也难怪,朱冶廷作为后世人的灵魂,那种经历过网络信息大爆炸洗礼之后的社会大局观与眼界,注定他的思维方式与古人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朱冶廷他没有古人那种“家、国、天下”的概念,在他的观念里,大明就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它既是一个朝代,又是一个国家,自己只是这个国家的管理者,只有这个国家变好了,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就会有成就感。而古人不同,在古人看来,家就是宗族,国就是朝廷,天下就是土地与百姓,而皇帝则是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