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3月的京城,恰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天已见晚,行人来去匆忙,唯有头顶一抹斜阳,慵懒散发着旧相片里的味道。
柳怀裹了裹身上的军绿色大衣,蹲坐在京城电影学院的篮球场上,愣得出神。
从上午九点起,他已经在这被寒风足足吹了六个小时。直到播音喇叭里开始传来歌神的最新专辑《吻别》,柳怀这才直起身子,然后用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这巴掌声极响,响的就连篮球场上的喧哗声都为之一滞,众人纷纷投之以疑惑或同情的目光。
这哥们失恋了?没事吧?
“哎哟,怀哥,我说找你一下午都没找着,合着你在这里扇自己嘴巴子干啥?”
还没等柳怀回过神来,耳畔里忽然传来了极为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他吃痛地捂着腮帮上的红手印,扭过脑袋。
来人极为年轻,白净高挑,穿着洋气,极为娟秀的眉眼里总是透露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哀伤。
“你是……高欣?”
“不对……怎么这么嫩。”
柳怀眼瞳猛缩,旋即一阵天旋地转,过了半晌,柳怀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长舒一口气。
狗日的,真重生了。
重生前,他本是不入流的十八线导演,入行二十年,屁大的作品拍出过三两部,有影响力的一部没有,到最后已经沦落到无片可拍的地步。
就在昨晚,为了讨好制片人,柳怀强撑着病体,硬是喝了个烂醉,结果眼睛一闭一睁,便重生到了三十多年前自己还在京影编导系念大一的时候。
十八岁,风华正茂。
而面前来人,正是京影92年编导系的高欣,自己在大学时期的舍友兼死党。
“没事没事,就是刚才脸上有个虫子。”柳怀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你找我干啥?”
“真没事?”高欣狐疑地看了柳怀一眼,又仔细检查了下柳怀面庞上的细微红肿,这才扯着柳怀的胳膊道。
“周老师说下午有剧组来学校招人来着,学校特批了所有学生都可以去,昨晚不是说好了么,你陪我去试试的。”
柳怀此时还有些头昏脑涨,愣了片刻才回忆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于是打了个哈哈。
“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记了,走走走,去看看。”
许是看见了柳怀脸上的苍白,高欣微蹙着眉头,关切道。
“怀哥,你要是不舒服就算了。”
柳怀不以为然地裹了裹军绿色大衣,从怀中掏出一包大前门,递了根烟过去。
“没事,不打紧。再说了,是招剧组人员又不是试镜小白脸儿,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也是。”高欣接过烟,总是苦大仇深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意,也裹紧了衣服。
“今个儿是真他妈冷啊。”
“可不,零下十几度呢。”
俩人哆嗦着一路小跑,一溜烟便到了京影的校门口,那儿搭着数个小帐篷,最大的帐篷门口用木牌写着字,就这么潦草地杵在寒风里。
到底还是九十年代初,哪里像后世,就是拍个广告片的试镜也得放在最好的写字楼,门口不站着十个八个嫩模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剧组。
柳怀草草扫了一眼,看见了木牌上用毛笔写的的《动物凶猛剧组》几个大字,起初还没在意,只是觉得眼熟,哈了口热气,刚想要钻进帐篷里。
可旋即他的眼瞳猛然一滞,连忙将半只迈进帐篷的右脚给缩了回来,又顺手把高欣给拦住,拉到了一旁。
“怀哥,又怎么了?”
高欣被硬生生拦了下来,有些不满。
柳怀呵呵一笑,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压低声线道:
“高欣,咱俩要面试的……就是这个动物凶猛剧组?”
“还能有假?姜闻和王硕大佬都在呢,不然学校能让一般小剧组来咱们学校搞面试?”
“不过听说王硕大佬的脾气不好,咱们班有好几个人面试时硬是给他怼哭了!”
还真是动物凶猛!
柳怀猛地一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