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初春,仍有些凉意,红梅正悄悄的露出个头,花苞便被大雪覆盖了,这雪地红梅的盛景全然变成了白雪皑皑的景象,不免有些可惜,幸好城中几个书生专程过来拂去树梢上的落雪,这梅林花开的不是特别多,四周都是紧闭的花苞,唯有中间一块开了小小的花。
不多时,这树上的积雪就被清完,仔细一瞧倒显出几分落雪红梅的雅意了,几位书生将桌凳摆好,正要吟诗作对来庆贺自己的努力,只见一个穿着淡青色宽大衣袍,看样子是个道士的人,往这边走来,这件事若是发生在别处倒是不稀奇,可发生在这凉城,却有些不寻常,这凉城地处偏僻,虽然被称为城,却连个镇都不如,不要说商旅,就连飞鸟都很少经过。
那道士脚程倒是极快,不多时便显出了身形,眉目有些稚嫩,唯有一双眼睛生的像几分出家人,无悲无喜,超然物外,青衣飘忽间,倒有些仙风道骨。
“几位小哥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站的位置也不一般,真是心思灵巧,一站就站在了风水宝地之上。”这年纪不大的道士声色清越,面无表情的恭维道。
几名书生却觉得有些别扭,虽家室清贵,从小到大不乏谄媚之语,或迎合或仰视,却无一人如眼前这般面无表情,十足十的讽刺一般,看起来着实有些古怪。
这道士仙风道骨,冷淡高远,一开口却没丝毫仙气,他十足鄙夷的说了句:“贫道虽不通风水之术,但也知道这坟墓通常会选个好地方,几位不妨让让,让我也蹭点福气。”
可他的样子却全然没有蹭福气的样子,仍旧不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倒是几位书生,顿时一惊,脸色发白,急匆匆的跳开了几步,又强作镇定的说道:“你又是何人,居然装神弄鬼的来吓我们,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那道士忽的笑了起来,他虽长得有点平淡,可一笑,便如同日光浮在白雪之上,不经意倒显得几分姿色,这道士古古怪怪又似自嘲的说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何以知道你们是谁?”
此时日光已至一日的最盛,可恰巧还飘着一些细碎的雪花,几人不觉感到些许凉意,这道士好生的古怪,子不语怪力乱神,几人平日里根本不信什么神神道道的,尤其今上又被几个妖僧迷惑,更是让现在的读书人对佛道一事没了好脸色,如今这道士又十分古怪,一时之间,几人便怒的匆匆而去。
说来这道士虽神神道道的,却也没哄他们,他确实不知自己是何人,也确实知道那梅树底下埋了个人,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穿着件红色白毛的夹袄,头上还坠着一支珍珠簪,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恍若画中美人。此刻这画中美人正靠着他身上,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许惊惶,正直直的看着那梅树下微微凸起的土堆,她正埋在那。
说来也是倒霉,这道士刚醒不久,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便被这个女子缠上,他一开始不知道这是鬼,还闹出不少笑话,现如今倒有些习惯了,看到她这幅样子,心里倒有些难过了,毕竟这只鬼是现下他唯一熟悉的东西,如今见她发怔,他心情也不大好。
这鬼自称是城中大户张员外的千金张纤纤,不知被何人所害,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梅树底下,她依稀觉得自己好像是死了,浑浑噩噩之中,便顺着心意找到他,大概是觉得他是个道士,能帮她找出杀她的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