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洞天,忽起嚣风。似是这整个天地,都在为这不可一世的枭雄留恋。
“剑愁…”
剑沢旭缓缓闭上了眼睛,轻轻放下唐剑愁的尸体,喃喃道,“孤也是一样,否则,当日怎可能救你这素不相识之人…”
“剑帝”再度睁开眼睛之时,眼中已再没有方才的儿女情长,仍是那等孤高无比的霸气。他冷冷扫视了周遭的群雄,不住地点头,而后忽的喝出一个字:“杀!”
比古清十郎抱着唐剑愁的尸体,很快便出了“水月帘”,出了“灵鹫洞天”。这外面并没有官兵埋伏,但即便是有,无论多少,也不过是给他砍杀的份儿罢了。
然此刻他却不敢多作留连恋战,一路狂奔。
不多时,他便到了条江旁。但见水流湍急,江水滚滚,江畔却有艘小舟。比古清十郎一步跨到那舟上,差点将这小船踩沉,朝那舟上带着黑帽的老妪道:“开船!”
那老妪平时也见惯了这等霸道之人,见他模样不似能招惹,便默默划起了船桨,道:“客官要去哪儿?”
比古清十郎在中原待了数十年,自也是对这地界熟悉不。
思考过后,觉得自个儿反正要去山东,便道:“东阳镇。”说罢,便缓缓坐了下来,将唐剑愁的尸身放在了自己身侧。直到这时,他才来得及将他这具尸体好好看上一番。
这舟楫说小,却也不是太小。那老妪未曾见人行路还要带着具这等可怕的尸体,不禁恻然道:“客官,这,这是…”
比古清十郎心中正烦,回头怒道:“别多嘴。”
老妪见他发怒,生怕惹得他如何,连忙闭嘴。却又偷偷瞧了眼他的模样,道:“这位客官,难道是东瀛人?”
比古清十郎闻言,冷冷瞧了他一眼,一字一字地道:“是又如何?”
老妪叹了口气,缓缓道:“不如何…我若因你是倭人便不驾船,你立时就要杀了我,老婆子还没那么笨…”
“你知道就好。”比古清十郎再转过头来,看着唐剑愁的尸身,“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孤不杀无辜老弱。只要你将孤送到东阳镇,孤便不会对你如何。”
老妪道:“客官自称为‘孤’,难道还是东瀛的王族?”
比古清十郎冷冷瞧了她一眼,道:“你话最好少一点,若再聒噪,保不齐孤会心烦之下一刀杀了你。”
老妪闻言,却是微微笑道:“如果连话也不让人说了,我就是拼着舍弃活下去,也要违抗你一番。”
比古清十郎闻言一怔,冷哼一声,瞧向水面,恰巧看到一只竹管,道:“你这人倒是有点志气,好,有什么话说吧。”
老妪道:“客官既是王族,平日生活定是富庶。你开疆扩土的志向,引得我大名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老婆子也不多作啰嗦。这里啊,我只想问一句,客官你活的难道不辛苦吗?这一生当中,除了侵我河山外,就没有点儿别的志趣了吗?”
比古清十郎闻言一怔,回想起自己一生,从少年时起便在为樱花之国的侵略谋作准备。这几十年来所做的任何其他事情,包括剑术修习,也全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这是他自幼便立下的宏图大志,他要让他的名字在他国家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过硬要说的话,倒是有个例外,这个例外是无意之中的一个插曲,而这个插曲,却影响了他这数十年……
比古清十郎看着唐剑愁的尸体,长长一叹,道:“当然有。不过现在却是不可能之事了。”
“那么,客官你后悔吗?”
比古清十郎闻言又是一怔,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自己一生的志向、大业,与私情作比较,到底孰轻孰重?思考了良久,他却是摇头道:“我不知道…”
老妪闻言,却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客官便好好地想想吧。”
“想想?”
比古清十郎一怔,遂即便忽的感觉一阵天昏地暗,眼皮竟快合了下来。
他猛地一惊,知晓这是中了蒙汗药的症状,朝这老妪怒道:“你!”
而后便要拔出妖刀,但熟料这蒙汗药竟厉害如斯,他喊出这个“你”字后,竟就丧失了意识,轰然倒在了船上。而这老妪,竟也是中了同样的毒,与比古清十郎一样倒在了船上。
这时,那水面上的竹管却一个摆动,继而完全沉没在了水中,转而跳出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她头顶紫冠,一身官袍,看面貌,竟是吕青柠!
她翻身上船,扶起老妪,喂下解药,笑道:“您还真是厉害,为了不让他起疑心,竟然自个儿身上也不带这‘随风一梦’的解药。”
老妪苏醒过来时,眼神中已全无方才的浑浊,反倒是精光四射,令人感到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她微微一笑,道:“毕竟对方是S级的通缉犯,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顿了顿,她瞧了眼倒在船上的“客官”,道笑:“青柠,你今日抓到了这等大寇,锦绣前程,指日可待啊。”
吕青柠躬身拱手道:“三娘说笑了,说没有您的帮助,再加上他大战后情绪极不稳定,我又哪里能逮得到他…”
老妪除下黑帽,这才将他的全部面貌昭乎世人。
仔细一看,却竟然是白展堂的娘亲,六扇门特使白翠萍!
白三娘缓缓蹲到昏迷不醒的身前,细细看了一眼,叹道:“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兼一代枭雄,最后以这种方式落网,真是可悲啊。”
说罢,她看着这“剑帝”的面貌,却忽的感觉有些不对劲儿,眉头一皱,轻轻在他脖上一抹。
不抹还好,这一抹却是惊得白翠萍“啊”地叫了一声,怔怔地道:“‘剑帝’,竟然是个女人…”
而后,她瞧了眼一旁的唐剑愁的尸体,忽的便感觉,很多事情都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