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眉眼之间皆是冷酷与决绝，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温和儒雅。

在他眼里，她好似一团恶心不已的脏物。

那一瞬间，她竟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感受着来自他身上滔天的杀意，长久没有情绪波动的脸上，此时却充满了不解。

她本就受了重伤，况且对方还是自己一直都很尊敬的师兄，也便不愿真的拼尽全力伤害他，只能被迫承受他的怒火，一步步化解他的剑法招式。

而自己的本命剑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纹，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似在悲鸣。

温晏强压住喉中发呕的冲动，清冷的目光中带着鲜少可见的破碎。

“师兄，这是何故？”

当温晏说完这句话之后，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攻势突然变得猛烈。

她一时不察，一道剑气划破了右手手臂，白色衣袖瞬间被血色浸染。

“晚月仙尊好大的能耐，到如今竟还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晚月仙尊是温晏的名号，眼前的人是她同宗的师兄白沐。

自年少修炼开始，她俩一直都是以师兄妹互称，从未喊过对方名号，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大打出手。

不，换一个更贴切的说法。

她的师兄，想要杀了她。

温晏缓了缓心神，看中时机同白沐拉开了距离。

“恕师妹愚昧，不知犯了何罪。”她已经浑身带伤，白衣之上净是大片大片的血色，疼痛撕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可她面上却不显。

白沐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听温晏的一番话，竟出奇般的冷静下来。

“呵，好一个不知犯了何罪。那就让师兄我，好好给师妹回忆回忆。

其一，品性恶劣，害得自己的师尊闭死关，生死不知。

其二，勾结魔头，放出宗门镇压的大妖，现在仍还未全部抓捕，危害苍生。

其三，心狠手辣，嫉妒你的徒儿天赋比你高，骗其去北海绝境寻求仙草，命悬一线。

其四，思想肮脏，大量寻找骨相俊美之男子作为炉鼎，修炼邪功。

其五，残害同门……

……”

温晏听着白沐说出来的一桩桩“罪证”，只觉得分外陌生。

她是有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做了一些事情，因为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做，可她并没有做过白沐口中所说的那些。

她自小便是别人口中的天才，一心全扑在修炼上，所修之道还是无情无欲的无情道。

她没感受到自己的道心混乱，所以她肯定，她没有做过，不是她的错。

倒是她内门弟子欢儿曾自己主动请求去北海绝境的某一秘境探索。

她知道那个秘境，对欢儿来说没有什么危险，就让她去了。

更何况她全程有偷偷跟在她后面护着，她明明亲眼看见欢儿进了秘境她才离开的。

还有那些少年，她也看到过，可欢儿说过，都是她的朋友……

“师兄，这些事不是我做的。事有蹊跷，我觉得应该好好调查一番。”莫须有的罪名，为什么要让她去背负？

她一直只关心修为，只将修炼放在第一位，根本没有时间，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而且，她为什么想不开，去做毁她道途的事情。

明明天下人皆知，她离飞升不远了。

温晏想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白沐，可是，想法在脑子里，却无法开口说出来。

好像关于她自己的过去都变成了禁忌，不论通过什么方式想要表达都不可以。

温晏终于感受到了不对劲。

是禁术吗？

温晏预感没那么简单。

难道是天道、法则嘛？

温晏清明的眼看着暗沉沉的天，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无措。

“呵，师妹果然不愿意承认。就让师兄我今天替天行道，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温晏听到白沐说前面半句话的时候，正想要解释什么。却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突然愣神了。

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吗？

天下苍生？

交代什么？

这是何意？

她修仙，不就是为了除魔卫道，为天下苍生而战吗？

她谨遵师尊闭关前的话，修成大道很重要，可更重要的是护世人安全。

这是她的执着，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毫不犹豫的选择无情道。

可现在，师兄为什么说要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她到底做了什么？

真的如师兄说的那样，干尽了坏事？

可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难道她待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为什么好像她和他待的不是同一个世界？

她根本就不是恶人啊！

在这一瞬间，温晏觉得天地万物似乎在与她慢慢失去联系，让她产生了一种天地之大，竟无法容纳她这一栗的孤独感。

道心在此刻，彻底崩塌。

她清晰得感受到冰冷的剑刺进身体，随后元婴破碎，元神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