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也就是案发的那一年,赵元成正处于人生最迷茫的时刻。
当时,他已经在这所艺术学院读到了大三,对所学专业——竹笛的兴趣也在逐年减低,有时候甚至都不想去碰它。
而曾经的他是那么热爱吹笛子,对民族音乐充满了热情和兴趣。
高中时代,他不顾的家人反对,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练习和演奏中,并一定要报考音乐学校,立志成为一名竹笛演奏家。
他完全不知道也不在乎,为了支持他,父母家里花光了积蓄,甚至还借了钱,送他去这所艺术院校读书。
当然,他当时的艺考专业分排名第一,也算是不辱使命吧,没有辜负家人的付出。
那个时候,意气风发的他骄傲地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了不起的音乐天才。
然而进了学校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那点才华狗屁不是。
S市艺术学院是全国有名的艺术院校,是全国各地具有音乐天赋的孩子聚集之所,赵元成虽然专业第一,但周围的人也不比他差多少,个个都天赋异禀,才华横溢。
最可怕的是,作为一个从小县城出来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的那点见识和视野实在不值一提。
那些家庭优渥的城里孩子从小就浸染在大剧院和外国音乐中,聊的都是大师的名字,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一些他听都没听过的专业名词。
逐渐地,他陷入了深深的自卑,凡事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到了后来,对未来感到悲观的他,开始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他减少了练习的时间,每天去校外的网吧,沉溺在游戏《反恐精英》和偶像剧《流星花园》里无法自拔。
那段时间,他觉得《陪你去看流星雨》这首歌比所有的古曲都好听。
什么《凤求凰》,什么《春江花月夜》,都是垃圾,简直难听极了。
而剧中那几个又帅又有钱的F4,是他最渴望成为的人。
到了大三,赵元成颓废到了接近完蛋的边缘。
他在这座城市没有熟人和关系,其他同学都去了剧团实习,而他只能一个人待在寝室,什么也做不了。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刻。
当年他对音乐那股子热情早已荡然无存,并且越来越悲观地相信,以他的出身和条件,学艺术是没有任何前途的。
他要么在网吧,要么躺在寝室睡觉,消极至极。
他开始逃避接听家人的电话,以免他们问起学业的情况而不得不撒谎应对。
直到有一天,辅导员朱老师找到他,让他去参加学校年度大戏《离魂记》的配乐师选拔。
“我不想去。”他坦然地拒绝道。
“必须去。”
“为什么呀?我这么平庸,去了也一定选不上的。”
“不去你就拿不到毕业证了。”
“拿到又怎么样?这种毕业证在外面也找不到工作。”
“谁说的?也许能留校当老师。”
赵元成一听,顿时坐了起来。
“朱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只是说也许。”朱老师冷冷地说,“你小子是有天赋和才华的,但光有没有用,得持之以恒地练习,同时还要保持自信心。这是一个展示你才华的机会,也许会被剧团看上也说不定。但你如果提前放弃了,很可能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怎样?现在还要去参加吗?”
“我去。”赵元成泪眼婆娑,“朱老师,谢谢。”
从那天起,他早出晚归,又恢复了以前苦练竹笛时候的状态。
朱老师说的对,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幸运总是会眷顾那些勤奋刻苦的人。
终于,在剧团面试的时候,他听到了认可的声音。
“小伙子吹得不错啊,下周来排练吧。”
那个叫崔亿丰的导演说道。
这是赵元成第一次见崔导演,对这位慈眉善目、留着长头发的中年艺术家充满了好感和敬意。
然而,正式开始排练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出戏的角色其实微不足道。
这是一出改编自唐传奇《离魂记》的中国舞剧。
舞台上的主角是那个穿着唐朝服饰的倩女和另一位高大帅气的男主角。
而他,赵元成,和大多数乐手一样,只能坐在后排角落里,在有需要的时候把笛子简单吹响罢了。
追光灯永远也不会照在自己的头顶上。
即便如此,他还是经常会想起朱老师的那番话,咬牙坚持着。
前方依然茫然一片,坚持未必有好结果,但不坚持肯定死路一条。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束照亮自己的追光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在一次排练的过程中,崔导非常不满意女主角的表演,发了一通脾气后,当即就把那位女主开除了。
没过两天,剧团里来了一位新的女主角。
她刚一进来,就吸引住了剧场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赵元成。
这个女孩个子不高,看起来小巧,但灵气十足,楚楚动人,身上随时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经介绍,她叫甄熹,是本院大一舞蹈系的新生。
崔导看起来很高兴,在他的建议下,她试着做了几个舞蹈动作,刚一做完,导演就说可以了,就是你了。
甄熹笑了,回头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赵元成。
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下,然后就迅速弹开了。
这一眼对于甄熹可能什么都不是,但对于赵元成那说,却是致命的一击。
那天排练回来后,他一直魂不守舍,眼前总是似幻似真地浮现出那女孩的一笑。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说话是他同系的同学毛飞,他是拉二胡的。
两人之前并不认识,后来在网吧里打《反恐精英》,恰好被招呼在了同一组,结果配合得完美无缺,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后来,赵元成进了剧团,发现他也在,于是两人更加亲密了,经常课后一起吃饭,打游戏。
“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反恐去?”
“算了,今天不想去。”
“反恐都不去?看来真是有什么事了。行吧,你继续做你的白日梦吧,我走了。”
说完,毛飞就屁颠屁颠地走了。
望着毛飞的背影,他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知道,虽然毛飞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他是S市本地人,再不济也不会混得太差。
而他呢,如果找不到工作,可能就得回老家县城里了。
一想到自己在县城里文化馆里做一份差事,下了班没事坐在小院里吹竹笛的样子,他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