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他一定能感觉到的。
继续回忆。
吐完之后,他并没有觉得舒服一点,但很快就被一阵睡意袭上心头,于是就在马桶边坐下,头靠着墙睡着了。
再后来,他被人用一桶水浇醒了。
警察来了。
起初他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直到被人硬拉到外面,看到满地的血,瞬间就吓醒了。
那个一脸阴沉的中年警察给他带上了手铐,什么都没问,就直接把他带走。
哦,对了,他记得自己被人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身上还掉下来一把小刀。
他从来就没见过那把小刀,肯定不是自己的。
可上面却有血迹——虽然他看到那些从上铺挂下来的长发,猜到死的人可能是一个女人,但根本就没敢往甄熹身上想。
直到坐在警局的审讯室,警察开始对他进行突击审讯时,告知了死者的身份,他才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什么?甄熹死……死了?”
“你最好是从头到尾把整个杀人经过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节约时间和资源,也许法官看在你认罪态度良好的情况下,还能对你进行宽大处理。”
那个年纪大一点的中年警察说道。他自我介绍姓王。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没有狡辩,而是真的不知道。
但他的“不配合态度”激怒了王警官。
“你不知道?你他妈的竟然说你不知道?
一个女孩死在你的宿舍床上,被割了喉,而你就在她旁边的卫生间里,身上还藏着凶器,
你现在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不……”
“闭嘴!”
王警官确实怒了,
“你完蛋了,我告诉你,只要凶器上检验出你的指纹,你就是否认一百遍都没用。
王八蛋,还给老子装蒜。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我不把你送进监狱,我王力就是你养的!”
说完,他就气呼呼出去了。
那个一旁坐着的小警察什么都没说,看看他,也出去了。
而后几天里,他都处于一种极度震惊的情绪之中。
甄熹遇害这事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成了嫌疑人,而他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
杀人?怎么可能?不,不是他干的,有人陷害他。
这几天,警察每天都要提审他一次,不管他如何否认,警方就是不信他的话。
而且很快,那些可以定罪的铁证都被一一验证了,比如,凶器上的指纹。
“这太荒唐了……”
他发誓,即便所谓铁证如山,只要他认定不是自己干的,就坚决不认罪。
然而,数次的高压审讯还是让他快扛不住了。
下次的审讯进行到一半,他突然开始用头猛撞面前的桌板,不断强调自己是冤枉的,有人陷害自己。
长期浸泡在剧团的他觉得,用这种看起来不要命的自残方式是最具有冲击力、也是最有效的。
当然效果更佳的是,他让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了一起,占据了自己整个脸庞。
可惜的是,在法律面前,戏剧表演一点用也没有。
那个中年警察依然坚持认为他是有罪的,或者说,他是个只相信证据的人。
他说自己见过太多演技高超的罪犯了,让赵元成别来这一套。
没错,自己确实是在演,可他也确实是无辜的呀。
就这么坚持着,一直扛了一星期,终于有一天,他崩溃了。
他见到了自己的父母。
其实警方一早就联系他的父母,他们也很快就来了,但作为重刑犯,一直没让他们见面。
直到他们花钱请了辩护律师,走了多道程序,才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首先询问他是否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得到否定答案后,做父母的表示坚决相信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替他伸冤。
哪怕卖掉家里的房子,砸锅卖铁,也要讨一个公道。
他突然觉得出现了一线生机,露出了进拘留所以来的第一次笑容。
这个笑容被他带到了一审庭审的法庭上。
结果因为这个在法官看来毫无悔改之意的笑以及一大堆确凿无疑的证据,他一审被判了死缓。
不过,他依然相信会有转机的到来。
然而半个月后,等他再次见到父母(严格来说,就母亲一个人)的时候,对伸冤这件事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他们在短短十几天之内白了头发,看起来苍老了好几岁,。
不仅如此,父亲还因为过度操劳引起旧病复发,昏倒后进了医院重症监护室,一番抢救才捡回来一条性命。
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
他来自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工薪阶层,日子过得非常普通。
但父母为了让他上想读的艺术院校,之前已经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掏空了,还借了不少债,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成才。
而他呢,迄今为止基本上已经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整天不学无术,就知道想着要谈恋爱,追女孩,结果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不仅害了自己,害了甄熹,也害了自己的父母。
他简直就是个混蛋。
因此,当辩护律师把与检方商议的一份认罪协议书摆在他面前时,他犹豫了。
之前那种毫不妥协的姿态被父母憔悴不堪的面孔给遮盖得严严实实。
他想到要结束这一切。
他愿意认罪,希望从此一了百了,给父母赎罪。
他告诉父母,回家去吧,就当你们没生过这个畜生儿子。
在认罪协议书签字之后,他原以为这下自己真的完蛋了。
没想到的是,法官竟然给他减了刑。
二审时,他被判入狱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啊,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能熬到出狱的那一天。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求死。
与其消耗下去,不如早死早托生。
但如前所述,他根本死不成。
这种要死不活的状态,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直到在牢里遇到了那个后来与他成为知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