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一转头,便见几个大汉从会宾楼走了出来,脚步快速的往他这里冲,似是要拦他。
看这阵势,他也不躲,没人拦,他会溜,但若是有人喊,不掰扯个清楚,可能影响更大。
于是,他再次调回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来人,沉声道:“你们是何人,拦我作甚?”
拦下戴盛的自然是张海和洪晋一干人,几人看戴盛也不跑,正好上前。
“本官锦衣卫东城千户所百户张海,戴公子,当街纵马,滋扰民生,并逞凶伤人,跟本官走一趟吧!”
戴盛笑了,他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张海,戏谑道:“呵呵,锦衣卫百户,好大的名头,好大的官,本公子还以为是牟斌到了呢,哈哈,一个百户竟然也来管本公子的事。今日还真是奇了,一个个的冒出来!”
“公子,老爷吩咐……”
眼见着戴盛的怒气在蓄积,旁边的一面年长些的仆役赶忙凑过来低声提醒。
“好好!”
戴盛勉强压了压火,恨声道:“即便是当街纵马、打人,那也是兵马司管的事,关你锦衣卫何事,你不嫌管的太宽了吗。改日本公子倒是问问牟指挥使,如今锦衣卫只能管这些小事了吗?”
“哈哈,这位公子倒是懂的不少,不愧是总宪家的公子!”
又是这一声大嗓门,且带着谑笑,让戴盛火气再次拔升,这个声音便是刚喊让他下马、受缚的人,他定睛看去,喝问道:“你又是何人,也是锦衣卫?”
说话的正是洪晋,他依然是咧着嘴,活脱脱的一副粗犷**样。
“本官可不是锦衣卫,刚戴公子说的无错,锦衣卫哪会管你这等小事,像这般小事,兵马司就够了。自我介绍一下,本官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洪晋。戴公子,下马吧,随本官走一趟?”
“兵~马~司~”
戴盛一字一字咬着,显然是恨极了。
今日出门是没带黄历呢,全是不顺,且全是遇到些愣头青,兵马司副指挥使,小小七品官也敢拿他。他咬着牙,怒道:“洪晋是吧,副指挥使是吧,你够胆是吧,本公子当真下马,你敢拿吗!”
说着话,他直接跳下了马,大致是身体不咋样,这一跳之下,人踉踉跄跄险些跌倒,身边的随从赶忙扶上,更是让他一阵羞恼。
面子丢了,老爹的面子也丢了不少,回家以后,若是老爹知道,少不了一顿打。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相信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会因为这点小事拿他,最多是几个小官喝了点猫尿脑子一热,想在人前摆摆官威,或者像哥哥说的那样,是闹点声望。可那是士子的专有,何时军汉粗坯也敢这么玩了。
一念及此,他心中便是恨的痒痒的。
洪晋可不管戴盛怎么想,时间耽误的不少了,不能让伯爷久等,没准伯爷正在上面看着他呢。
既然打定主意冲了下来抓人,他便不会犹犹豫豫,即便出了事,那也有伯爷顶着,即便伯爷不顶或顶不住,也无妨。便当他老洪发泄发泄多年的积愤了。
伯爷说的对,不能自个儿把自个儿骗了,咱老洪还有心气。
他转念一想,急办是急办,但不能真就当个莽夫。
念罢,洪晋的**样瞬间收了回来,面色一正,肃容之下,一股威猛之气油然而发,他沉声喝道:“来人,拿下!”
“是!”
能下来的司吏和典吏,显然皆是已打定主意的人,此时面对吩咐毫不迟疑,领命就上。
戴盛有些慌了,摆出来的沉稳顿时消散不见,赶忙往后躲,他身后的仆从跟着就迎了上去,欲挡住兵马司之人。
一次交锋,仆从们发现这些人手动挺硬,脑子顿时一热。能当上官的人,特别是大员,当权之后,哪家不招些有实力的游侠、军户看家护院。
每次府中的重要人物出门,总会带上几个,戴盛作为戴珊的二儿子,自然有这个待遇。
这几名仆从中就有两人格外的凶猛,且脑子热了之后,也顾不上是不是大街,纷纷拿出身上随身携带的匕首、短剑。
兵马司是军制衙门,如今的兵马司兵丁水平越来越弱,但早年间,兵马司的兵丁那皆是京营中下来的精锐刀手、弓手,这些当上司吏和典吏的人,也大多是早年那些精锐提上来的。
手头功夫是有的,但今日赴宴,手无寸铁,让一个空手且有年头不动武的人去和持械的人打战,确实难为了。
不过,好歹这些仆从在大家子里也待了不少时间,即便脑子热亦不会彻底没了理智,可不敢真的伤了官身,这一来,双方呈了个僵持模样。
两名锦衣卫百户看着情况,正欲上前,那些仆役们赶忙大声呼喊,让少爷快些逃了。
戴盛也是慌了,今日的局面出乎他的预料,此时听到呼喊,他一个激灵之下反应过来,手脚并用爬上马便准备先跑了再说。
这时围观的老百姓却是有些意思,他们一阵哄闹,有意无意的把些木车箩筐落在了去路之上。
“啊!”
两次拉马,想着跳过去,可惜他的骑术支持不了他的决定。往两边人群扎堆的地方撞,他更是不敢。这让脑子快炸了,一个劲的出口喝骂,刚之前所有摆出来公子模样,全然消失不见。
“嘁~”
洪晋看着拽着马暴怒异常的戴盛,不屑的撇撇嘴。
“洪副指挥使,伯爷可等着呢,这般闹?”
张海有些不爽,他刚和同僚准备上去,按他们的身手,突然上去抓个戴盛应是不成问题。可洪晋却是挡住了他们,这才给了戴盛上马准备逃离的机会。
看你拦我们的身手,挺好的啊,怎的就站着光看,你看也罢,还拦着我们。张海是早打定主意跟着寿宁伯的人,对于张鹤龄的命令他可是执行的坚定异常,刚刚在楼上,他也是第一个出来的人。
“张百户,你是条汉子,不过,汉子也要会思考。俺老洪是粗人,但俺老洪知道一个理儿。要么不做,要做便做好了!”
洪晋一语,张海闻言心中不由诧异,他不由看向了洪晋。
曾经多有照面,甚至洪晋的档案他也知道一些,他以为大致了解这个人。
但此时的洪晋,全然无有任何的粗犷和痞像,很是认真,郑重,甚至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睿智,霎时间刷新了他之前对洪晋所有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