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皇宫中,袁熙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座长条形的铜盆,里面放着数个微缩的抽水装置模型。
模型极为精巧,完全按照正常装置的比例制作,袁熙按下机扩,装置便开始活动,将铜盆中的水往上抽起喷出。
袁熙一手按动装置,一手拿着一叠图纸比照,随着纸张的改良,最初画在竹片上的工艺图,也渐渐转移到了更为合适的纸张上。
不过袁熙对于其中几张墨线画的歪歪斜斜的构图颇不满意,心道要是换做后世自己这么交工程制图的卷子,只怕直接被判不及格。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强求,三视图和角轨之类的新工具,对于这些之前不识字的工匠来说,还是太难了些,只能一步步来。
毕竟这些东西都可以学,但日积月累的工艺经验,却是不能速成的。
他放下图纸,心道这几张图纸和做出来的模型,构思都颇为巧妙,但模型毕竟是模型,如果等比例放大几十上百倍,结果就未必这么理想了,如今还是需要做出实物,比对试验一下。
他从中选了两个看上去效果最好的,对一旁的步练师道:“明日一早发信,让这两个工坊把实物尽快做出来,我再让他们进行比对试验,选出更好的那个。”
步练师听了,连忙将图纸上的工坊名字记下,为了保险,她还在另外一份竹简上又记录了一次,连时间地点都标注下来。
袁熙见了,赞叹道:“我离开这一年,你去了不少工坊吧。”
步练师微笑道:“陛下让妾抄誊工部资料,妾总不能一知半解死记硬背,毕竟若是看不懂生搬硬抄,万一写错了,给后世留下的就是一张错误的图纸。”
袁熙叹道:“难为你了,这几年你和我也是聚少离多,我不在的时候,也很冷清吧?”
步练师掩口笑道:“陛下这就不知道了,我和小乔夫人几个,都出身江东,颇喜热闹,所以我们常常和邺城的士族夫人们聚会,其中有好几个和我颇谈的来的,倒也没那么寂寞呢。”
袁熙听了,笑道:“小乔?确实鬼点子最多的就是她,而且谁那么闲,能和你们时常走动?”
步练师说了几个名字,等说到吴氏的时候,袁熙想了好一会才想起了,说道:“哦,原来是她啊,跟着刘和夫妇逃出许都的刘瑁遗孀啊。”
“我倒是完全把她忘了,刘和夫人出身袁氏,当时还专门拜托过我。”
“你明日找个内侍去问她宅上问问,若有什么短缺的,到时候柴粮都从私库支取。”
步练师会错了意,“陛下不将她收到宫里,仍旧让其在外居住吗?”
袁熙道:“什么收到宫里,我可不想和刘焉族人扯上关系。”
“我照拂他,纯粹是看在刘和夫人面上,刘和这些年殊为不易,当初刘虞之事,袁氏负了他,我也是算替父还债吧。”
“而且我前日就和皇后提过了,皇宫里面的夫人妃嫔,已经足够多了,我这些年来回奔波,连你们都有所冷落,更何况新人,以后宫内不需再纳新的夫人了。”
步练师心中一跳,她轻声道:“士族之中,只怕很多女子还是有想法的,陛下若是关了这道口子,只怕士族对陛下的忠诚.”
袁熙摆摆手,“要是国事需要依靠拉拢士族才能成事,那迟早会出大问题。
“士族想要往上走,有的是上升通道,我并没有截断他们的路,但不是靠女人,而是依靠他们给百姓带来什么好处。”
步练师听了,心道自己相熟的那几位夫人,怕是要失望了,尤其是吴夫人,确实是对陛下有些想法,如今陛下做了这种决定,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波澜啊。
袁熙又道:“倒是你提醒了我,士族之间的风气,需要我明确立场表态。”
“眼下快要过年了,我正好借机宴请百官,顺便把士族大家的家主也一并召来,当众讲明情况,免得他们瞎想。”
“你到时候去找皇后商量下怎么办,规模排场如何,记得所需花费都从私库里面出。”
步练师却是出声道:“陛下,这不妥。”
袁熙好奇道:“这怎么不妥了?”
步练师出声道:“妾知道,陛下这是要彰显节约国库花费,但陛下是不是忘记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迎新庆宴,本就是陛下代国家社稷宴请众官,同时祭祀天地,这属于国之公事,案例是要国库出的。”
“要是用陛下私库的钱,是不是陛下在向百官暗示,这社稷都是陛下的私器?”
“如果这个举动被百官误会曲解,是不是会有不好的影响?”
袁熙听了,哑然失笑道:“我还真一时间没想到这一层。”
“要是这几年没有你在身边,我内事还不知道出了多少疏漏了。”
步练师轻声道:“妾自当为陛下分忧,但妾若哪一天先陛下而去,陛下身边是不是需要其他女官?”
袁熙伸出手指弹了步练师额头一下,笑道:“你那些小心思我还不清楚,但我现在到了这个岁数,经历大不如前,只国事就已经勉强应付,哪里还有那么多精力花在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