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个啊...
朱长寿心中了然,既然给张居正上课这事瞒不住,那研制玻璃的事,也定然瞒不住。
像嘉靖这样的好爹,在儿子身边安插眼线不是很正常吗?
不会有人以为太子府没有宫里的眼线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过事情还有缓,嘉靖这么问,说明关键的配方还没泄露。
“没错,初步试验成功了,我的配方没问题,”朱长寿大方承认道:“剩下的就是完善工艺了,这方面我还了解一些,应该不难突破。”
肘子放回盘子里,酒樽放再桌面上。
图穷匕见了,父子用膳是假,想要玻璃的配方才是真!
“既然如此,那就交出来吧,要是让朕下旨就没意思了。”嘉靖微微一笑。
“爹...换个人坑吧,”朱长寿心情沉重的道:“您已经开始摆烂了,但我还是想做些事的,我需要钱。”
见儿子走心了,嘉靖也郑重的道:“想当年朕励精图治,一心想要收复河套,进军漠北犁庭扫穴,朕自认为能力不弱,可结果呢?朕后来算了算,收复一个河套,我大明就要破产了,想当年成祖爷犁庭扫穴,五征漠北,除了成祖英雄盖世之外,当时的财政支撑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而到了朕这里,区区河套就已经超出极限,难道这是朕无能吗?”
大明财政状况自三代以后,每况日下是不争事实,实际情况其实更加恶劣,不要说收复河套,仅仅是防御鞑靼就已经疲于奔命。
东南又闹倭患,如果不是钱跟不上,胡宗宪与倭寇的决战不至于半途而废。
嘉靖又道:“朕平生只好修仙,虽不上朝,但精舍内小会每日不断,各部奏折都要阅览批注,可是朕的旨意出了京城,就没人会认真执行了,归根结底,是大明上下无人不贪,严嵩父子虽然贪,但他们只贪钱,剩下那些不止贪钱,还要分朕的权,两害相权取其轻,严嵩虽然浑浊有毒,但朕渴的厉害,不得不喝。”
朱长寿有些不解的问道:“难道大明就没有忠臣贤臣?我是不信。”
嘉靖道:“是忠,是贤,要看忠的是谁,要看他们是谁的贤臣,朕跟他们斗了一辈子,他们恨着朕呢,你面对的不是什么臣,而是个极为厉害的文官集团,集团你能分得出忠、贤吗?你就必须分化他们,让他们自己斗,绝不给他们团结一致对付你的机会,想当年武宗正德皇帝能突然暴死,朕就不会吗?你就不会吗?”
朱长寿缩了缩身子,想起了仙境中看到的一些书籍,正德皇帝的死一直是个迷,平日最爱武的一个人,落个水就死了?
大明朝的皇帝,有肥胖死的,有生个小病死的,有被毒死的,有英年早逝的,有落水后生病死的。
嘉靖这样一位多疑的皇帝,面对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情况,当然要提高警惕。
况且,天下藩王也不都是没有野心的,比如正德皇帝时期的宁王造反,本朝郑王沽名钓誉,竟然上书骂朕,他想干什么?
是不是想博个贤王的名声,然后培植党羽,勾结朝臣,伺机造反?
宁王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当年他们能推举朕当皇帝,就不能依样画葫芦,找个别的什么藩王继承大统?
嘉靖对于大明朝的腐朽程度了解越多,他就越绝望,以至于他形成了一种十分极端的认知,如果不能长生不老,修炼不灭仙体,就斗不过这股看不到摸不着,却无处不在的势力。
虽然詹事府是一群坑逼,但朱长寿也通过他们,了解到嘉靖面对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简而言之,大明朝这艘大船已经烂透了,你用力一捅就是个窟窿,窟窿一大,船就沉了。
摆烂的确是一种维持的手段,然而世界处于巨变前夕,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要维持,但世界可不会等着你。
来打你的船可就在路上,你是改革?还是等着挨打?
对于朱长寿来说,这是个不需要选的选择题。
朱长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道:“配方我可以交出来,我入个干股,不管卖出多少银子,我要三成。”
“半成,这就不少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分钱就行。”嘉靖摇了摇手指,在他看来这是非常良心的提议。
朱长寿竖起两根手指,斩钉截铁的道:“我估算过,现在只是从西洋进口玻璃,数量并不多,就已经达到三十四万两的交易额,如果我们能够量产,让玻璃进入寻常百姓家,那么至少也是百万两的生意,里外里七八十万两的差额,这么大的功劳,我要两成不多吧?”
其实,如果朱长寿咬死三成,嘉靖也能答应,毕竟是垄断的生意,旱涝保收的。
而且跟之前勒索贪官那种一锤子买卖不通,这是个长久的买卖。
不过,本着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的原则,嘉靖道:“一成半,朕要组织人手,还要购买原料,置办窑厂,这些都是钱,你只入个干股而已,如果超过两成,帝国就要做赔本的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