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天宝四载(公元745年),长安城,宣阳坊,万年县公廨。
在阴冷幽暗的公廨大牢过道,一个穿单薄白衫的身影正被牢头押着往前走,垂着的双手拷着铁链,赤脚上亦如此。他抬起头,望向过道上方的天牕,那里正投下几束光芒,投射在脸上毫无温感,光芒中飞尘随他呼吸而动。
他叫张不良,在公廨仵作间的检尸台上醒来,紧接着在刑房挨过了两个通宵,这会终于可以去牢房喘口气了。
时间够久,久到他已经接受了穿越这件事,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好歹清楚了一些事。
长安城万年县不良帅张不良,三日前犯了刺杀寿王之罪,被人从湖中打捞而起时已经昏死,醒来后就被关到了刑房,没有审讯逼问,也没有严刑拷打,更没有签字画押,好像大家就走一个过场,反而是他自己很想知道为什么要刺杀寿王?
穿越前正在重症监护室抢救,听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停止,特么有幸穿越了,过几天还是要被问斩处死?!
牢头打开了一扇牢门,冷声道:“张帅,进去吧。”
牢房内铺着烂干草,霉味扑鼻而来,里面另有一人靠墙而坐,披头散发瘦不拉几,身上一件旧得发白的皂黑道袍,但他的气质全然不受外物所限,只见他潇洒地曲腿支肘,一手拨开了发丝。
“师兄?!你也穿了?!”
道士楞了个神,接着木讷地点点头。
张不良惊喜万分,将眼下的处境抛之脑后差点喜极而泣,正要吐槽几句,却听这道士抢先说道:“那个,师弟……”
他喊得十分小心翼翼,张不良两眼迸光,点着头听他后面要说什么,自个那是思绪千转,哪知他却撂了这么一句:“师弟,十二月初二穿红裤衩也不驱衰避凶呀,你不也进来了。”
“原来是这个穿……”张不良内心腹诽,瞬间情绪跌入谷底。
从这道士的神色来看,他根本就不认识自己,看来只是长得像而已,张不良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孤独感。
道士扶墙岔腿吃力地站了起来,见张不良目光投在裆下,本能羞涩一夹,也不知怎得顿时头冒冷汗,吃痛不已。怕张不良还在打量自己,他赶忙强作爽朗道:“师弟,你是犯了何事?师兄在这牢里有几分薄面,看能不能斡旋斡旋。”
张不良冲着道士微微一笑,刺杀寿王这样的大罪,谁能斡旋?
这会牢头又折返了回来,打开牢门径直走向道士,见状之下道士艰辛地挺直了身板,摆出几分仙风道骨般的笑容,牢头欲要开口又被道士抢先,自信道:“牢头兄,本道不是早跟你说了,与你家县令相熟,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场误会,不过本道也不会追究,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道士还要再添几句场面话,哪知被牢头一脚踹翻在地,道袍前帘立时飘起,那条红裤衩赫然在目,只听牢头劈头盖脸大骂道:“狗道,再胡扯老子就再拿麻绳结子赏你五十锤!”
骂完甩了一包药粉在道士脸上,收敛了几分说道:“把这药服下去,治伤的,免得你死在牢里。”
牢头关上牢门又走开了,道士捡起烂草堆里的这包药粉,却听张不良在一旁劝道:“师兄,千万别吃,这药会让你气血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