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时候呢?还在上幼稚园或国小期间的白川和也,有什么梦想吗?”
不等白川和也回答,永田千夏就用一种蕴含着奇怪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家不在福冈市。我妈妈那个时候还没有来这边的餐饮集团当经理,只是一个普通的底层员工,我老爸子承父业,在太良町开着一家小小的居酒屋,说起来倒也般配。”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但眼神仍然没有对焦。
“所以在这样的家庭环境的影响下,那个时候的我就想着,以后要开一家小饭店当大厨,卖烧鸟也好,做便当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是单纯的想当大厨。或者说我并不是真的想当大厨,那个时候的我只是觉得,我老爸拿起锅铲的样子很帅,妈妈和我在旁边看着他做饭会笑得很开心。”
“后来我妈妈升职了,要被调动到福冈市。我老爸也想过要把店铺关掉,来福冈市重新做起来。但我妈妈不同意,说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祖宅,卖掉的话,他父亲肯定会很生气。但我老爸只是让妈妈不要担心,说他来想办法,说他不放心让妈妈一个人在福冈租房子住,说他不愿意让我们一家分开。”
“爷爷是个老古板,六十多年从来没出过太良町,自然是大发雷霆。我老爸和爷爷据理力争,最后被扇了两巴掌还不承认。回家后还说是在路上不小心摔跤把脸摔肿了。我根本不相信,谁会摔跤把自己摔成猪头啊!”
永田千夏的眼里多了些笑意,似乎是想起了他爸爸那时候的搞笑模样。
“最终爷爷不同意关店,但爸爸还是带着我们一家搬到了福冈市。那个时候我们没有钱,大城市开销又很大,我们只能在地下室租了一个小房子住。妈妈在新公司上班很辛苦,压力很大。爸爸也找到了一个厨师的工作,早出晚归。所以家里经常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学校里不认识人,也没什么朋友。每天放学回来,就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待着。屋子里很暗,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害怕,就一个人玩着过家家游戏,扮成家里有很多人的样子。”
听着永田千夏的故事,白川和也沉默了。但永田千夏没有察觉,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我有时候扮演爸爸,拿着锅铲在屋子里耀武扬威,假装自己做出了一顿超级好吃的蛋炒饭,变身成蛋炒饭仙人。有时候扮演妈妈,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唱儿歌哄小宝宝睡觉。甚至有时候扮演爷爷,一动不动地坐着像雕像一样,偶尔发出很大的咳嗽声。但我很少扮演自己。”
永田千夏的眸子是黑亮的,白川和也盯着她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一汪黑黑的湖面。
“但我很少扮演自己,因为我感到很孤独。可是我并不是总是这么孤独,爸爸妈妈晚上会回家,家里就会变得很亮,重新热闹起来。事情或许在慢慢变好,后面几年妈妈的工作很顺利,一直在升职。爸爸回家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我很开心,觉得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但后来,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有一天晚上,那个女人当着我和妈妈的面找来了家里,原来她和爸爸在太良町就认识。再后来,没过多久,爸爸妈妈就分开了,爸爸好像又回到了太良町,把爷爷的居酒屋重新撑了起来。我和妈妈住进了现在的大房子。但妈妈很忙,隔三岔五就要出差,很少管我,也没能看穿我玩过家家扮成文静乖乖女的模样。”
“就这样,我们一家走散了。”
她眼睛里那汪黑黑的湖面上泛起了雾气。
“我来到了大城市,看到了鹰城福冈巨蛋,看到了海中道海洋世界,看到了美式运河城,看到了描绘宇宙和地球上的未来城市面貌的“空间世界”主题乐园。大城市的生活真是精彩啊。”
“但我偶尔会在梦中想起,一间破旧的,逼仄的,微不足道的厨房。”
永田千夏微微颤抖,一滴泪掉了下来。
“在那样一间小小的厨房里,我感受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