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意外,尚膳监素来都会多备些药膳。尚膳监与崇明宫不远,但裴卿走得极慢,约莫一炷香过去了,他们才过了一半的路。
宫婢衣衫并不十分御寒,宋清安走了这一会儿,已冷得瑟缩起来。她抬起头望向前方高大背影,本温顺的眼眸此刻阴沉扭曲,含着森然恶意。
似有所感般,裴卿恰在此时回眸,黑暗中,那小宫女飞快收回视线,状若无事。裴卿心下一哂,脚下愈发慢起来。
“掌印大人…”宋清安终于忍无可忍,委婉暗示道,“时辰不早了,要是去晚了,只怕陛下会发怒…”
“与咱家何干?”
裴卿悠闲地像是在散步,说出来的话让宋清安暗暗磨了磨牙。
可惜她毕竟不能对裴卿做什么,别说她如今明面上还是个宫婢,就算是她的真实身份,在裴卿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宋清安默默垂下了头,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今日只怕是不成了,不知下一次机会又要等到何时。
宋清安已有些心不在焉,恍恍间不曾注意到前头的裴卿已停下了脚步。在她鼻尖将将要挨上裴卿时,宋清安猛然回神。
她反应极快地扑通跪下,不过有人比她反应更快。
裴卿适时扶住了她手臂,将她托起。
“小荣姑娘何必动不动就行礼?”
裴卿一边说着,托着她臂膀的手却暧昧地向上摩挲。沉香丝丝缕缕袭来,宋清安不经意间抬起头,正撞进裴卿漆黑眼瞳中。
莹莹雪光照亮裴卿面庞,但见他面白如玉,眼眸狭长如蛇瞳,鼻若悬胆,唇若点朱。他虽为宦官,却全无奴才气,倒是像极了位病态阴郁的贵公子。
他的长相极具蛊惑性,寻常宫女若是被裴掌印如此对待,只怕已乱了阵脚,疑心自己是那唯一能入裴卿之眼的人。
可惜宋清安不是什么寻常宫女,在裴卿的手搭上来时,她心中立时警铃大作。
难道他瞧出什么了吗?
宋清安的心悬在半空,一面庆幸自己还不曾蠢到在袖中藏物,一面又揣测着裴卿话语。
何必动不动就行礼?
这话是很奇怪的,她此时的身份还是个普通宫婢,向裴卿行礼再正常不过。但若以她公主之身……确是不妥。
但须知宋清安名为公主,实则沦落冷宫多年,早已被宫中众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也是她有胆子以真容示众的缘由之一,手握大权的裴掌印,怎会认得她?
一息之间,无数念想在宋清安心头涌过。多年身处冷宫让她有了极深的伪装,纵使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也能平静无波。
裴擒瞧着眼前的小宫女怔愣一瞬,随即避开他眼神,状似羞赧地低下头去,露出一截细白脆弱的脖颈。
是很正常的反应。
宋清安先前一直低着头,无人注意到她相貌。此时与裴卿对视一瞬,倒是让他看了个清楚。
这小荣姑娘生得美而近妖,面白莹润,一双狐眼脉脉含情,上挑的眼尾如同一把锋利的勾子。
轻易就勾去了人的神魂。
但听她含羞带怯唤了一声。
“裴掌印……”
这一声低柔婉转,带了酥麻哑意,若是寻常男人,只怕早已沦陷。
可惜裴卿也不是什么寻常男人。
他心中哂笑,改口倒是挺快。不过对漂亮乖觉的人,他的确会稍稍宽容些,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神情逐渐柔和,然而那双眼睛愈发黑沉,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水。
宋清安已被他托起,但见裴卿缓缓拉进二人距离,俯身在她耳畔。有鼻息喷洒而下,一如毒蛇“嘶嘶”之声。
“小荣姑娘之姿,恰如半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