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今晚，爸爸陪你夜跑去。”

陆晓晨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爸爸出门了。

父子俩沿着马路并肩跑着，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平时的折返点时，陆明海才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公园，“过去休息一下，陪爸爸说说话。”

陆晓晨心里忐忑了起来。

陆明海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没有看向陆晓晨，而是看着因为周围没有什么光污染而显得格外灿烂的星空。

“爸爸当年也是抱着一腔正义热血成为了警察，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说一点没变是不可能的，甚至变的有些自私了，以前，看到凶案会气愤，会想着一定要伸张正义，现在呢，更多是庆幸，受伤害的不是自己的家人。

我希望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个平和安全的城市里。所以，我会拼了命的抓捕那些凶徒，因为这样，你们的生活才能少一分危险，多一分安定。”

陆晓晨疑惑地看着父亲的侧脸，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但他没有出声打断父亲的话，静静地听着这个一直被自己当作榜样的男人，说着他并不伟大的信念。

突然，陆明海转头看着陆晓晨，“我管不了别人是如何行事，我只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勇敢善良的孩子。卫博志的事，你不用忐忑不安，就我看来还是挺解气的呢！”

陆明海的话让陆晓晨一怔，“爸爸你不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仗着年纪小就为所欲为的小鬼就是应该受点处罚。”

陆明海的口气很平淡，但听在陆晓晨耳中，总感觉“为所欲为的小鬼”是不是也包括自己。

果然，下一秒，陆明海话锋一转，“不过，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陆晓晨被爸爸话语中的快速转换弄得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我担心你。”陆明海将抽了一半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双手按在儿子的肩膀上，平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抓过很多犯人，有小偷小摸的，也有穷凶极恶的，大部分都是一步步跨过自己设下的底线才走上不归路的，就像长堤上的蚁穴一样。”

陆晓晨低下了头。

陆明海继续道：“我记得前些年有部动画在你们学生里挺流行的，叫什么笔记的，写上名字，罪犯就死了。但是最后主角的笔记本上又有多少无辜者的名字呢？”

“我只是让他做恶梦而已。”陆晓晨弱弱地说道。

“我知道，对待生命的态度上，我还是相信自己的教育没有出错的。”陆明海笑着揉起了陆晓晨的脑袋。

陆晓晨的头发近一个月的时间又长了不少，此时没有反抗，任由爸爸将它们弄乱。

“看你这委屈的小眼神。不是爸爸吓唬你，底线跨过一次就会在心里留下裂痕，下一次跨过就变得简单了。”陆明海说完叹了口气，“而且，你还年轻，阅历不足，也容易冲动。这些年爸爸抓的犯人里，除了刚才说的那些长年犯罪的人，还有一种叫激情犯罪，就是情绪激动之下犯下罪行。

有很多甚至一开始只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结果越吵越凶，最后动了刀子。不要觉得很不可思议，事实上这种情况还是占了大比例。

爸爸最担心你的也是这一点，怕你，因为气愤，因为觉得自己有能力解决问题，结果却犯下大错。所以，做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明白吗？”

“恩。”陆晓晨点点头，“就这一次，今晚不会有了。”

“敢情你还打算连续作案啊！”陆明海失笑，又叹道，“法律呢？也许在你看来，他总是会被人情、金钱，甚至是道德所绑架、扭曲，但是，你却忽略了，他在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公平公正的。就像一个好人偶尔没有做一次好事，大家就认为他变坏了一样。

社会的秩序也是如此，他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一代一代人完善发展出来的。所以，在你有能力改变和完善秩序让他更美好之前，不要做一个秩序的破坏者。私刑，不能再有了哦！”

“我发誓。”陆晓晨举手说道。

陆明海哭笑不得，对着儿子的脑袋又是一阵揉搓，“臭小子，别表面答应的好听，心里却在怨你老子。”

“疼！老爸住手，不然我告诉老妈你欺负我。”陆晓晨抗议着，抱头逃窜。

过了好一会儿，父子俩才停下折腾，陆明海看了看时间，“该回家了，再不回去，你老妈要来电话了。”

“恩。”

……

星期天，陆晓晨又与潘曦一起去看望了吴浩的情况。

“我爸说，除了医药费和误工费外，卫博志父母还会再赔偿你一笔钱，别跟他们客气。”陆晓晨把陆明海早上转告他的话告诉了吴家兄弟俩。

吴浩感激道：“能多笔赔偿，还要谢谢你爸爸了。放心，我知道那家伙判不了刑，不会跟他们客气的。”说完，他拍了拍坐在床边有些闷闷不乐的吴翰的手，“只是，我养伤这段时间，小翰还要麻烦你们照顾一下了。”

“我会看着歪脖子，他不敢了。”陆晓晨意有所指道，虽然答应了爸爸不用私刑，但如果卫博志还敢再作死，那就是“正当防卫”了。

吴浩应该是明白了陆晓晨的意思，笑而不语。

潘曦却是依然很气愤，出了医院大门还在念叨着，“还是太便宜那家伙了，他要是敢回学校，一定揍他一顿。”

陆晓晨没有劝说什么，到时候看着点就好了，现在总要让潘曦再发泄一下，毕竟被砍了一刀呢！

只是，两人还没走到公交站，一阵车鸣在身边响起。

陆晓晨回头一看，视线正好与车窗里的洛宓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