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听到路易十八的问话时,尤斯塔斯心中一愣,他忍不住问道:“陛下,恕我直言,您相信科兰古的保证吗?”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因为科兰古不过是个高级信使罢了,最后的决策都是安德鲁下达的。”路易十八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说道:“但我知道,如果我们拒绝接受安德鲁抛来的这个所谓的橄榄枝,您、我,还有居住在圣彼得堡的数干法国人,就不得不再度流浪了。此刻,放眼整个欧洲,或许只有不列颠岛上的英国人愿意收留我们了。然而,我的男爵,您是知道的,我不愿意见到阿图瓦伯爵。”
尤斯塔斯听后沉默了,他清楚路易十八所说的都是事实。随着保罗一世批准了《但泽和约》,意味着法俄正式结束战争,而之前普鲁士已早早放弃抵抗了,所以“第二次反法同盟”正式宣告破产。
此时此刻,仅凭法国大使科兰古一句抱怨的话,路易十八及其簇拥者就必须要离开俄国了。否则,他们就要与刺杀保罗一世的叛逆者家眷一样,在寒冬腊月被“流放”到数干里外的西伯利亚。
另外一点,路易十八与王弟阿图瓦伯爵的矛盾,的确非常大。
尤其是在1795年10月,阿图瓦伯爵命令保王党的贵族军,冒险登陆基伯龙半岛失败后,直接导致流亡贵族军损失了近万人。
不仅如此,效忠波旁王朝的大部分精华,就在基伯龙半岛登陆战,旺代暴乱与布列塔尼围剿战中,一一损失殆尽。
此外,原本一心一意要严厉镇压极左派的安德鲁,因为西部暴乱与南部的动乱,随即改弦更张,不断签署各种特赦令,对那些参与了“牧月暴动”的左派份子做了宽大处理。
安抚了左派,安德鲁刚刚转身,就将手中屠刀挥向了极右派与保王党,从1795到1796年的一、两年里,原本趁着“热月政变”大肆发展势力的巴黎保王党人,其根基差不多已被连根拔起。
然而时至今日,阿图瓦伯爵还不知反省,这位志大才疏的波旁王族子弟,居然成为英国海盗屠杀法国绅士的急先锋与工具人。
至于路易十八,在安德鲁看来,这个“行动不便,但头脑灵活”的聪明胖子,懂得政治妥协的艺术。
早在大革-命爆发之前,他曾经对路易十六说过:想要统治这个时代的法国,不能再拘泥于传统而又腐朽的凡尔赛贵族统治,而应该把第三等级里面的精英也吸收到统治阶层里面,共同统治法国。
而在另一时空,复辟之后的路易十八,公然支持自由派进入议会,并且鼓励他们通过合法渠道表达诉求,同时放宽了对拿破仑支持者们的打击,承认拿破仑所册封的绝大部分贵族。
不仅如此,路易十八非常热衷于,促成旧贵族和新贵族之间的联姻,让新的贵族阶级成为了法国社会最坚固的统治联盟。
路易十八的妥协之举,多少弥合了大革-命时代以后分裂的法国,让统治阶级内部的激烈斗争,稍微平息了下来……
回到本时空,在面对安德鲁抛来的香甜诱饵的时候,路易十八尽管心中依旧保持有足够的警惕与怀疑,但他也忍不住要游过去,尝试咬上一口。
毕竟,在进入1799年的时候,整个欧洲,除了拉芒什海峡(英吉利海峡)对岸的英国,都已经臣服于安德鲁法国的淫威之下。
倘若那个共和国的独-裁者,真的下令对波旁王朝赶尽杀绝,无论是路易十八,还是阿图瓦,以及他们各自的追随者,即便是躲在不列颠岛,大概率是看不到下一个新世纪的曙光。
与其以卵击石的硬刚,还不如先选择能够活下去,在保证波旁王朝与鸢尾花存在原则的前提下,相互间进行必要的妥协。
毫无疑问,无论是历史上,还是本时空,路易十八都是懂得妥协的,知道如何去忍辱负重。
尤斯塔斯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决定提醒自己的君主,说:“陛下,那些被安德鲁流放的布列塔尼人,他们都是……”
未等尤斯塔斯说完,座椅上的路易十八就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臣子想要表达的话意。
“你想说的这些,我也清楚。那10万布列塔尼人之所以会被安德鲁流放,是他们一生中都拒绝说法语。事实上,这也是我让您作为波旁王朝的特使,前往摩洛哥筹办庄园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男爵您就是出生于布列塔尼的首府雷恩,自然也懂得布列塔尼语。
俄国的冬天实在太冷了,而且我的行动也不便。等过几天,你就代我去一趟法国使领馆。放心吧,作为安德鲁的心腹,科兰古会想办法让巴黎撤回你和波尔罗的通缉令。”
说道这里,路易十八望了对方一眼,看到尤斯塔斯在听到昔日战友波尔罗的名字后,依然沉得住气,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心中也不禁赞叹了一两句。
事实上,早在去年刚到圣彼得堡的时候,路易十八就确定波尔罗已秘密投靠了共和国,成为了安德鲁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密探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