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子对纱织的安排,成田胜点到为止,没有再细问下去。
那女孩有着远超于常人的才能,就算扔进卡露内里不闻不问,她也能漂漂亮亮地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
别看她整日乖巧安静得很,实际上是个特别有主见的女人。
退役前是京都名气最大的头牌艺妓,退役后也没有像其他同门那样,轻易选择结婚来维持她们较为富裕的生活。纱织看惯了同行里贴满价格标签的男女情事,她知道结婚之后曾经作为艺妓的她们就会失去光环,一方面在经济上依赖丈夫,另一方面不得不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搭在丈夫和孩子身上。
许多同门对这样的生活感到疑问,感到空虚和孤独,也找不到自己人生的价值,在日复一日等待着丈夫下班、孩子放学的寂寞中度过每一天。
不满足于延续自己母亲、祖母那样如同复制粘贴式的生活,纱织接受了洋子的邀请,拜请成田胜为自己的旦那。尽管在启程之前犹豫不决,但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她就断绝了自己的回头路。
她不怕成田胜会仗着旦那的身份对自己做什么,同样的,就算做什么,那也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白白从别人身上套取好处,自然就有拿出等价交换物回馈对方的道理。
匆匆忙忙从京都来到东京,她不像普通人那样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憧憬向往,或者说,她这份淡然的心境源自于曾经还未出道时跟在同门师姐身后学艺时的经历。
正如洋子所说,没有想法才是最好的想法。能够充实又幸福地度过每一天,找到自己退役后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比母亲、祖母的数十年如一日的人生要有意思得多。
成田胜渐渐弄清了纱织的心思,虽然现在社会上许多先进人士提倡男女平等、鼓励女性走向社会的口号喊得响亮。但是就在“女性解放“的声浪越高之时,令人吃惊的是实际上有勇气选择独立的有趣的人生的女性数量远远比不上舆论的喧嚣。
因而这正是成田胜对纱织另眼相看的地方,这个女孩从小接受的就是以服务男性为中心的艺妓式封闭教育,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固守着百年来的故纸俗规,退役之后却诞生出别样的独立反叛之心,与当下时髦的社会风尚遥相呼应。
这样的特质,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的确如成田胜的猜想,仅仅两日的时间,纱织融入到卡露内的工作当中去,得到了许多常客的赞赏。就在纱织努力工作的同时,成田胜也在通过酒精社交的方式为自己的未来寻找更多的机会。
今天参加的这场应酬,是由六本木另外一家夜总会经理牵线搭桥,成田胜借此结识了华纳先锋的制作人寺林晁。
早在1970年时,阿美利卡的华纳兄弟出资百分之五十,曰本这边的渡边制作和先锋公司各自出资百分之二十五,三家公司共同成立了华纳先锋唱片公司。
尽管华纳先锋这个名头听起来来头很大,但是华纳先锋在制作偶像歌手上,手段并不高明。直到中森明菜的出现,才有了很大的起色。可说到底,并不是华纳先锋成功制作了中森明菜,而是对音乐有着独特品味和定位的中森明菜自己的成功,带动了华纳先锋的偶像歌手事业。
一个是对偶像歌手业务不太熟悉的唱片公司,一个是特别有主见固执要强的新人歌手,两者一拍即合,才能达到相互成就的效果。
今晚一起喝酒的制作人寺林晁就曾参与过中森明菜刚出道时的企划,他本身也是非常有实力的人,只不过是在中森明菜走红后他的名气才大了起来。
有意无意之中去接触艺能界人士,直觉敏感的人都能察觉到成田胜想要做什么。而他萌生出与艺能界展开深度合作的想法,也是被新宿东亚会馆逼出来的上上之策。既然东亚会馆联合唱片公司一起高举高能舞曲的大旗,那么他也可以依葫画瓢鼓吹欧陆舞曲。
六本木聘请欧美制作人或是直接购买别人的大热舞曲自己翻唱,说不定比东亚会馆近来准备制作发行的高能舞曲合集唱片还更有噱头。
当然,逢场作戏觥筹交错的时候说的高兴,喝得也够尽兴。寺林晁掐点走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嘴上还说着要赶回公司参加录音。这副醉醺醺的模样,说是去录音都没人信,但在艺能界,这种滑稽不已的事情时常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