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兜搜了个遍没找到,多半就放在胸前的贴袋里。
可这船长看着干瘦却死沉死沉的,连翻身都翻不过来。
技术员不信邪,但哪怕双手齐上也没能将船长抬起来,感觉就好像被粘在了地板上。
该不会化了吧?
一股恶心感随之涌上喉头。
可地板上分明干燥得很,技术员索性一手抓住一只脚踝,跟拔萝卜似的弓起腰背使劲发力。
“咦呃呃呃.”
冷不丁。
嘶啦~
手上一轻。
技术员一个后仰靠住橡皮艇,手上的船长也终于被拔了起来。
而好巧不巧,对讲机又在这时响了起来,
“祸津号,这里是早良亲王号,现需你船辅助校准位置,收到请回复。”
他气喘吁吁地将船长撇开,正要去拿放在身边的对讲机,却被一只苍白淤紫的大手给抢了先。
“?!!!”
技术员的大脑宕机一瞬,随即便是一股刺骨寒意自脊椎骨蹿起,并迅速爬满全身。
他僵硬地顺着这只手一路看去,先是肿胀如萝卜般的五指,再是泡发了一样的手掌,接着是被拉长拉细的手腕,跟软面条似的一路延伸,延伸直到地板上船长的袖口里。
技术员颤着牙关想要逃跑,却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似的,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而那只握住对讲机的肿胀白手则卷起对讲机,像是成了精的白蟒一路蜷缩回来,直至将其摆在地上的“尸体”面前。
嚅嚅嚅.
伴着不断滴落的黏腻稠液及哔嘀啪嗒的含混动静,“尸体”不用双手撑地,而是宛如毛毛虫般一点点抬起了上半身。
于是技术员终于看清对方那密密麻麻长满正面一身的环齿吸盘,以及这灰暗潮湿的怪物躯体顶端嵌着的那张枯槁人脸。
“你知不知道”这张残存脸皮上的口唇竟尚可开阖,从中蹦出些含糊不清的阴毒音调,
“.很疼很疼的啊”
一股腥臊的温热自技术员下身蔓延开来,让他再也无法维持住站立的姿势,只能瘫软在橡皮艇上,
“野野岛先生?”
而怪物不再回答,只是张开了它那层层嵌套的裂口大嘴越靠越近。
“不,不要啊!”
“呕哑——”.
底层船舱。
晦暗的空间内窸窸窣窣,数不清的肉块、腕足、怪物任何具备行动能力的活物皆如飞蛾扑火般赶往冷光凛凛的冻库内。
而就在不远处的货架背面,以保罗为首的劳工们正战战兢兢地望着这一幕。
“它们进去做什么?”有人不禁问道。
“也许是进食吧,里面这么多鱿鱼。”保罗愁眉不展地答道。
虽然在他心里还有一个更加不可思议,却又不敢承认的猜想,但逃生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自楼上掉落以后众人算是因祸得福。
整艘船上若论对底层船舱的熟悉程度,没人比得上他们这群苦哈哈的劳工。
因此借着主场优势,众人很快再次集结起来。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那些怪物根本对他们没兴趣,只知道前仆后继地往冷库挤。
倒正好给了他们绝佳的逃跑机会。
于是所有人一边祈祷着技术员动作慢还未将救生筏划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躲过一众怪物们,抄小道赶往船尾甲板。
尽管劳工们信仰的上帝是否存在还得两说,但至少他们的祈祷确实应了验。
船尾甲板处,应急物资仓门口。
早已断气的技术员正僵硬得像一条人棍任由摆布,可无论那滩胶质化的溃烂肉块再如何蠕动,也无法将其尽数吞入腹中。
眼看着就要消融殆尽,被裹在脓液中的那张铁青人脸连忙滑动,游移至已经碎成破布条的船长制服旁边,刺出长满倒钩的尖舌裹起一枚药丸吞下。
这是最后一颗药了.勉强维持着自我意识的船长如是想道。
身为船长的野岛次一郎自然要比其他船员知晓更多隐秘,因而在出海前哪怕变卖家产甚至欠下巨额贷款也要从那些神秘人手中搞来几颗药丸。
毕竟有命挣钱还得有命花钱,只要这趟任务圆满完成.那等待他的便将是泼天富贵,以及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权势与地位。
可野岛次一郎没想到的是,自己小心谨慎从不接触海水,就连每天的渔获也只供那些便宜劳工填饱肚子,怎么还是出了问题?
身躯的异变尚可压制,但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愈加混沌的大脑却令野岛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一股冥冥中的召唤似乎就在近处,就在船上的某个地方,就如蜜糖之于蚁群般吸引着他。
唯有在药物作用下暂且占据主导的求生本能还在发挥作用,让他得以保留自己的脑组织,以及逃离这艘船的强烈欲望。
噔噔噔噔
此时忽有纷乱的脚步声迅速接近,野岛次一郎探出鼓胀的双眼看向门外,而后迅速操纵身躯蜷缩起来。
“门开了!”冲在最前面保罗突兀停下脚步,并伸出双手将同伴拦下,
“小心点!拿好武器!”
可等众人如临大敌地摸进仓库以后却发现,他们恨之入骨的技术员已经是一具死相奇惨的冰冷尸体。
尸体表面遍布参差不齐的齿痕,以及坑坑洼洼的溃烂创口,唯一还算完好的就是那张惊恐万状的脸庞。
这瘆人的景象看得劳工们头皮发麻,可沿着现场搜索一圈却都没有发现任何怪物。
唯有地板上还残余着一大滩不明黏液。
“也许.这头怪物自己化掉了?”有人提出猜想。
劳工们先前在底层船舱时便见过类似的场景。
“先走吧。”更多人则无意深究,只想着赶紧离开这艘地狱般的渔船,
“快点离开这里吧!”
于是劳工们齐心协力,将沉得难以想象的橡皮艇抬上托运车,再一起推出仓库。
可刚到甲板边缘,一声源自脚下的巨响便将众人吓得够呛。
整艘渔船随之开始剧颤起来,像是有什么怪力惊人的活物正在船舱内横冲直撞。
劳工们不敢耽搁,七手八脚地操纵千斤顶,将托运车底部一点一点升至高过舷墙。
正要将橡皮艇推入海中,却有莫名的声音响了起来。
“.祸津号,我船已到达.附近请回复。”
通讯用的是日语,劳工们自然听不明白,但也不妨碍他们循着声源看向橡皮艇中央唯一的储备仓。
“什么东西?”保罗喊停了同伴们,走上前去仔细打量。
储备仓的盖板虚掩着,而众人直到此时才发现了上面沾染着些许可疑的黏液。
此时声音再度响起,保罗皱起眉头,踮脚伸手就要摸进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