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有办法打开这扇门吗?”保罗咳嗽两声开始转移话题。
作为存放救命物资的应急场所,仓库大门由合金制成,极其牢固,非人力能够撞开。
“按照规章,这里的钥匙必须由船长亲自保管。”技术员笃定道,
“除了船长,只有大副手里会有备份。”
“我们去过大副的房间了。”保罗向技术员展示手里的钥匙串,
“你看看在不在里面。”
技术员仔细检查一番,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在。”
“我也去过船长室了,看来钥匙都被他们带在身上。”
劳工们一时沉默无言。
直到保罗忽然站了起来:“那就去找船长。”
他看向神情或茫然或畏缩或愤恨的同伴们,
“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拎着长绳短刀的劳工们开始亦步亦趋搜索起船只,就连一向文弱的技术员也提着把用来绞绳的粗铁棍壮胆。
出乎意料,顶部的管理层船舱竟空无一人。
整艘鱿钓船的船舱被分为三层,最上层为管理层起居室和驾驶室;中层为普通船员居所和食堂;最下层才是冷库、鱼舱、渔具储存室、水箱机房等功能室,其间过道便是外籍劳工的栖身之所。
顶层搜索无果,众人自然要接着向下搜查。
来到楼梯口。
这里一片狼藉,靠墙堆积的杂物散落满地,形如废墟。
呲——
保罗伸手拉开墙上的舷窗,让和煦的日光挥洒进来,以此照亮满是可疑污迹的楼梯台阶。
室内似乎有些阴冷,让衣服湿透的劳工们受寒意驱使,下意识地靠成一团。
保罗则挺直胸膛,率先踏下了阶梯。
吱。
台阶年久失修,有些不堪重负。
恰在此时。
众人身边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而后没等谁搞清楚,楼梯口旁的废墟中便猛地耸起一个大包。
“啊啊—”.
劳工们霎时乱作一团,技术员则拔腿便跑。
而大包随即垮塌,竟是一个被埋在杂物堆里的日籍海员,起身后二话不说便冲向楼梯,朝着保罗飞扑而去。
“保罗!”
旁人尚且如此不堪,正当其冲的保罗更是被吓得瘫软扶墙,手中鱼刀哆哆嗦嗦怎么也举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那疯狂扭曲的脸庞在视野中越放越大。
咚!吱吱—
保罗紧闭双眼缩成一团,只觉一阵恶风自身旁略过,赶忙睁眼一看。
那男人竟一头将台阶砸得凹陷下去,且根本不顾头破血流,疯狗似的挣扎起来四肢并用,连滚带爬,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楼梯尽头。
“保罗!”
“保罗你没事吧!”.
劳工们这才反应过来冲到台阶上,拉起保罗一阵摇晃。
“没,没没没没没事。”保罗惊魂未定地抚上自己额头,却立刻摸到了一滩湿润。
他恍惚地把手拿回来一看,粘粘的,还带点臭,似乎是被那个疯子甩出来的口水。
“就是这样子的。”直到此时技术员才慢吞吞地摸了回来,
“我刚刚遇到的就是这种疯子,一个个都在喊饿,太可怕了。”
“保罗。”约翰则打起了退堂鼓,
“我们还要继续吗?”
“.”保罗用力在身上将手擦干,
“我们回不了头了!”
在刚刚出人意料的小插曲过后,接下来倒是无波无澜。
中层的船员舱连个人影都没有,且几乎每扇门都没有闭合,就好像所有人忽然抛下了手头工作逃难去了。
可周遭明明悄无声息,这离奇的静谧倒更加令众人提心吊胆。
直到临近通往食堂的唯一走道。
经过同样洞开的通道门,前方逐渐泛起了些轻微的动静,密集而富有节奏,且难以听清,就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在阴暗角落里不断爬动,随时就要落到众人的皮肤上,让他们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食堂门口的大铁门半掩着,众人却望而却步。
倒是技术员这个奇葩居然掏出副望远镜,悄悄挪到墙边透过门缝眺望。
“里面全都是人.”技术员低声汇报着,
“好像都在吃我看到了,那个是大副!”
劳工们轮番分享了视野,大概确认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所有人或站或趴,围成好几个圆圈正埋头啃食着什么东西。
啃食什么呢?
没人敢去细想,但光是时不时溅起的可疑汁液和令人齿酸的咯吱声就足以令他们连着做上几天噩梦。
但逃生的渴望还是压倒了恐惧。
一个熊罴般的肥壮背影就匍匐在门口不远处狼吞虎咽。
船上除了大副没人拥有这样的身材。
眼尖的约翰甚至已经看见了对方腰带上系着的钥匙,正叮当作响,亮晃晃的似乎在抛着媚眼,以勾引外面的活人主动送上门来。
“怎.怎么办?”有人怯声问道。
“我们一起进去。”保罗沉声道。
可目光所至,却没几个人敢和他对视。
“你们这群胆小鬼!”躲得最远的技术员激道,
“你们这么多人,天天被那一头肥猪欺负,还是男人吗?”
“又不是要你们杀了他,连偷个东西都不敢?”
“看,他现在根本没发现我们,要动手就快点!”
虽然难听,但这番激将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
于是保罗举着铁棍一马当先,其余人则跟在身后,赤着脚悄悄靠近大门。
保罗握紧门把手,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动。
吱~~
无人在意,食客们除了吃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保罗定了定神,蹑手蹑脚地靠近大副。
一切顺利,他很快就来到了大副身后,盯着对方腰间来回晃动的钥匙瞅准时机,伸手一掏。
叮当。
大副恰好抬头仰身似乎在扯动什么,也让钥匙和保罗失之交臂。
“咕噜。”保罗咽了口唾沫。
再近点.再近一点.
保罗拼了命地伸长手臂,足下也跟着踏出一小步。
可就在前脚落地的一刹那,保罗便心知大事不妙。
明明看着没有异样的前方地面居然滑溜溜的难以受力,瞬间就让保罗失去平衡,整个人朝前倾倒,结结实实摔在了大副的背上。
啪。
大副停下了动作,而保罗的心也凉到了谷底。
于是在他惊恐难言的目光中,石黑大副像是定格动画般一点点转了过来。
而保罗也终于看清了对方嘴上挂着的章鱼足。
原来是在吃章鱼.保罗无厘头地想道。
可随即,他便发现一个让自己毛骨悚然的事实。
那章鱼足根本不是断的,而是直接从对方嘴里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