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陆大有又拍了拍桌子上的铁甲,“同时还承诺保障他的安全,那……”
“那向他要个五十万两,应该不过分。”裴纶吐出一口青烟,缓缓说道,
“但这事儿麻烦,张大鲸背后是厂公,若是缺人手犯不上找外人;而且和他接触,也得多隔几层人,免得事后被查出来。”
“我姑且试试吧,能成咱们就多赚一笔,不成就离得远远的。”
……
张府,后花园。
因为这里曾挖出了几眼热泉,经能工巧匠一番因势利导,即便是寒冬腊月的的时节,园子里依旧百花盛放,争奇斗艳。
金钱的力量很强大,有时甚至可以改天换地,一如这眼前的盛景。
可有时,它们又只是堆破铜烂纸……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张大鲸又一次发出那句感慨:“只要能把双腿还我,就是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此时,管家匆匆来到后花园,对张大鲸禀告道:
“老爷,有位叫陆文昭的锦衣卫千户递贴求见。”
“锦衣卫?”张大鲸神色莫名。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下半身,稍稍犹豫后回复道:
“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见外客。”
片刻后,管家回来递上一封信,言道:“那位陆千户说,有人要对老爷不利,见或不见请老爷看过信后再做决定。”
张大鲸接过信封,直接扔进了池塘里。
“去账上支一千两银子给这位陆千户,替我谢过他的好意,然后就让他回去吧。”
张府门外,陆文昭正带着一群人等候。
其中有个小旗对旁人嘀嘀咕咕,说着些诸如“好大的架子”“待会进去后定要他好看”之类的抱怨,通宝钱庄与魏忠贤的关系这些底层并不清楚。
这时管家出来,先是对着陆文昭好一番感谢,然后又递上了银票,却不提入府之事;陆文昭就明白,人家这是拒绝了。
“那就不打扰张庄主养病了,沈炼!”
“大人。”一位精悍的百户连忙上前听令。
“给大伙分分。”陆文昭把银票丢给对方,“还有,让你手下那个小旗管好自己的舌头!”
“卑职遵命。”
“行了,撤吧。”
在张府门前围着的一群人,转眼就散了个干净。
管家见此便回后花园,向张大鲸复命,说完后稍微犹豫,还是开口询问为何不把锦衣卫留下。
虽说府中雇了不少江湖好手,但他们应付寻常人还凑合,若是遇上像前几日劫钱庄的那种,根本就靠不住。
这位管家跟随张大鲸多年,府中的事基本都知道。
“老爷,紫青双剑不日就要进京了,家里的人手实在是……老爷?老爷?”
管家上前推了推他,对方这才回过神来,
“嗯?哦…你看着办吧。”
管家见此也只得叹了口气。
传闻罗摩武功乃绝顶神功,谁学会了就可以称霸武林,所以几百年来这两截遗体在江湖上被抢来抢去。
可究竟有谁练成?没人听说过。
罗摩当年为进宫说法,自愿净身;但其遗体却无丝毫残缺,大家都推测这功夫可再生造化。
因此,争夺遗体的除了江湖武人,连张大鲸这样的也加入了进去……
眼下,半具已经握于手中,另外半具也很快就会被紫青双剑送来,这几日里张大鲸时常恍惚走神,心里是忧喜半掺。
让他欣喜的是,折腾了多年,两具遗体合二为一总算看见了希望。
而挥不去的忧虑则是,罗摩的武功真能帮他长出双腿吗?即便可以,以他的资质和年龄,还能练得成这套功夫吗?
甚至刚才管家说道锦衣卫时,他都会产生联想。
如今的锦衣卫都是厂公的人,厂公是不是也知道这事了?若罗摩内功真的那么神奇,那它对厂公也有用吧……
转眼,太阳西沉,一天的光景就这么过去。
外城,西南位置,在一座二层小楼顶部,有张小木桌支在瓦片上,桌上摆着炒蚕豆、烟熏猪头肉、油炸花生米等佐酒小菜。
木桌旁的房脊上坐着四个人。
其中有三个人,时不时伸出空闲的手,不拘抓到什么,看也不看直接就往嘴里塞。
而他们的另外那只手,则各自紧握着副千里镜,瞄着同一个方向,那是在五条街外的某间小院。
“哇哇哇,那个婆娘的蜡烛里掺迷烟了……”
“倒了!快看,她男人倒了!是要谋杀亲夫吗?”
“大头,你能不能安静点?”
“对啊,裴大哥,咱们是来踩点的,不是来看戏的,麻烦你多看看他们脚底下的砖。”
“嗯?”
裴纶放下千里镜,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陆大有和常永松,见他俩一人抱着油炸花生米的碟子,另一个抱着炒蚕豆的碟子。
“别跟我说你俩没看,我就不信数砖头,会这么下菜!怪不得我摸索半天,只摸到了大肉片子,你们太过分了。”
“诶!快看,黑石的人来了。”陆大有一句话,让裴纶又赶紧把镜子给端了起来。
……
屋窗大敞,一位妇人正在灯下为她的男人补鞋。
院子里突然进来许多蒙面之人,为首的有披着彩袍的老者,有看似落魄的中年人,还有个年轻妖媚的女子,三人直接进了大屋。
“是她吗?”落魄中年人向彩袍老者询问。
“脸可以变,那份气度可变不了。”
“气度?”年轻女子此时莫名变得尖酸刻薄,直接开口嘲讽,“我只看到一个黄脸婆在灯前补着破鞋,这算什么气度?”
她缓缓靠过去,看见对方摆在桌子上的辟水剑,伸出手想要去摸,可最终还是不敢这么做。
中年人显然不愿意搭理那年轻女子,只和彩袍老者做着交流:“你说的对,血腥味儿还在。”
彩袍老者仔细端量着那妇人,缓缓说道:
“杀气变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