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便被一股漩涡卷上,又将自己推回了这寒潭谷口。刘东本不熟水性、而那漩涡中又含有巨大推力、无法抗阻,便只能懊丧得从水面跳出。
见刘东从寒潭中跳了出来,神情懊恼,凌晴捂着右胸口的伤处,走上前将刘东扶住。
温言道:“莫大哥,我瞧这寒潭下多有暗潮,你水性不熟,我又伤势未愈。待得过了几日我伤势痊愈,再亲自下去探一探。”
“凌姑娘,你还是别试了,那下面漩涡湍急,阻力极大。我便是运上十成功力也无法抵抗。”
“那......啊,莫大哥你也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先养好伤,再慢慢找就是。”
刘东端详着凌晴温婉秀丽的笑容,一时心暖,点头应允。
刘东便在附近树林摘了些野果,又出掌拍落下岩间栖息的两只野鸭,折了几捆木柴,俱数抱了回来。
刘东运起体内赤炎真气,右掌间一团火气冒出,便点燃了篝火。刘东将那火生得正旺盛时,回头瞧见凌晴已将那两只野鸭拔毛、破膛、去脏,又将那些野果尽数塞了进去。
刘东见了,不禁问道:“凌姑娘,你这是何意?”
凌晴莞尔一笑,娇喝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凌晴将那两只野鸭放于火上不停翻转炙烤。待得烤熟后,凌晴笑着将一只递给刘东。刘东正满心好奇,撕下一片胸脯肉嚼起来。
只觉满齿生香,原是在炙烤间那野果中的果汁也渗进肉中。刘东嬉笑着朝凌晴伸出大拇指,二人将那野鸭嚼完后,天色已暗沉了下来,只有眼见的篝火照亮着这一片天地。
刘东砍过几段柔软的树藤,又将其编制在几段粗枝之间、塞满青草树叶,便做成了一个简易的藤椅让凌晴躺下。凌晴只觉这藤椅说不出的舒服。
又见远处迷雾尽散,一片荧光飘曳,便拉过刘东衣袖欣喜道:“莫大哥,你看那里,多美的萤火虫。”
刘东正盯着篝火惆怅不已,见到那树林间飞舞的荧光,幽幻清新,一时间便将心中烦恼尽数忘却。
“凌姑娘,你也喜欢萤火虫?”
“莫大哥,你......你就叫我晴儿吧,我爹娘平时都这么叫我的。”
“哦,晴、晴儿,你若喜欢,我去帮你抓几只来。”
“啊,莫大哥不用了,那些小虫本就命不久长,咱们就这么远远看些也挺好的。”
刘东只盯着凌晴一阵,见那桃花般艳丽的脸庞,在火光照耀下更是熠熠生辉,不由得心中一荡,暗道:以前倒没细看,晴儿其实比燕妹还要美得几分。
凌晴见刘东默然不语,回过头瞧见刘东微笑这看着自己,心中微微荡起涟漪,又笑道:“莫大哥,你......你是不是想起燕姑娘了。”
刘东蓦然清醒,却又心中一凌,只觉自己为何没想得燕妹半分?念及此,忽然刘东心中涌上酸楚,便转身瞧向那篝火。
“莫大哥,你若是心里想燕姑娘紧了,不妨......”
凌晴说着,正欲起身,忽然胸中又一阵气血翻腾,不禁摔到草地上。刘东赶忙将其扶到藤椅上,关切到:“你内伤未愈,也不要乱动。”
凌晴忽然双手捧着刘东脸颊,手臂一抬,便叫刘东往上方看去。只见那一线之状的天上,万里无云,数点寒星如那萤火之光一般眨着眼睛。
凌晴蓦地放开双手说道:“莫大哥,你若想燕姑娘紧了,不妨将一颗星星认作是她,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刘东一时好奇,微笑道:“晴儿,这是何理?跟星星许愿,我可从未听说过?”
“啊,这是我娘教我的。你也知道我爹娘都是捕快,需要经常在外办案。小时候我常常一个人闷在家里,娘就教我,若是我想念她紧了,便向天上一颗星星说出思念之情。娘就是在千里之外,也能听到那话语的。”
“啊,晴儿,想来你小时候也定是过得孤苦吧。”
“我......我还算好了,很多时候我都是在绍兴孙叔叔那里寄养。爹娘一年中也能有几次来看我,倒是莫大哥你......”
“啊,我......对了,晴儿,你且将耳朵捂上,我可有悄悄话要跟燕妹说呢。”
凌晴皱眉嘟嘴,娇喝到:“哼,我若假装捂上耳朵,也能听到那悄悄话的,莫大哥你少要卖乖了。”
“那好,我这就说了。”
刘东思索了一阵,脸色萎靡,又将双手握成圆孔状放于眼前,瞧向那星空,大声喝道:“燕妹,我和晴儿都平安无事,你若得知,可要安心呀。若是这辈子都无法再出得这深谷,你便和向少主执手偕老、举案齐眉,且将你的天弟忘了吧!”
说完,刘东嘴角一阵抽搐,眼眸中流下一滴红泪。
凌晴见着,一时慌张,又欲起身安慰,但“啊”地一声,显是内伤又复发。
刘东见着,又将凌晴扶起,运起“生”字诀为其疗伤,过得半个时辰,凌晴已觉好多,不禁向刘东回眸深笑。
刘东心中又一荡,将脸颊贴近,低语道:“晴儿,若是真累得你这辈子也不能再出得这深谷,我可真是罪大恶极了。”
“啊,莫大哥,你且别说这话......这深谷倒也是幽静之处,真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我......我也愿意的。”
凌晴满脸羞红,语气微细,说到最后数字也细若蚊鸣。
刘东一时又委顿不语,凌晴见着,心下慌乱,又说道:“莫大哥你且宽心......要不我再唱个小曲吧。嗯,那日左凌峰说‘文成隐冢’所藏之处尽化于苏东坡的《定风波》中,我便唱这一曲如何。”
刘东微笑了一下,说道:“好呀。”
于是,在这星空之下,萤火之间,瀑水轻溅声中,又传来一阵天籁之音:“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刘东听完凌晴这天籁一曲,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听得那句“一蓑烟雨任平生”,刘东不禁想起在扬州城自己也是一身蓑衣。
擒下了那“仙鹤圣手”,正是由此而起,才先后结识了令狐燕、苍月淇、令狐珺。这几十日来四人亲如兄妹,和燕妹更是山盟海誓。
但自从在这白家村走了一遭,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波折,虽在风清扬指点下悟得太玄经神功,最终只得在这深谷困境中,听那飞瀑穿林打叶,这真是世事无常、祸福旦夕间。
刘东正沉思间,凌晴忽然握住刘东双手说道:“莫大哥,就算这绝谷便是萧瑟之处,还有晴儿陪你度过这平生,你......你就不要忧伤了。”
刘东瞧向凌晴美目中情意盈盈,不禁想起那句“也无风雨也无晴”,便笑道:“看来苏大学士也写错了词,最后一句应该是‘虽无风雨也有晴’了。”
凌晴心中娇羞,笑道:“莫大哥你就爱说笑。啊,苏大学士不是也说了‘莫听穿林打叶声’嘛,你且好好听听,静一静心嘛。”
刘东只觉好笑时,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于是气沉丹田、神魂俱静,兀自伸耳听着什么。
凌晴见刘东忽然凝神闭息,在聆听着什么。但这深谷间四周俱静,只有那寒潭上的飞瀑声响,又能听出些什么呢?凌晴不禁秀眉深蹙,大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