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弟弟,还我至尊骨!”
这时有同学惊叫出声,“喂,快看,那边有灯亮着耶!”
李默顺着这同学指的方向望去,心里也是一喜,脸现诧异:
“整个城市电网瘫痪了不知多少年,那边竟然还有灯亮着。”
“那里肯定有人,我们得救了。我好想洗个热水澡,身上全是水里的沙子硌得难受……”陈澜站起,眉开眼笑说道。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精神一振,像是沙漠里迷路垂死的商旅,见到月光下波光粼粼的绿洲。
那种震惊的狂喜,甚至让一些只穿着裤衩的男生张开双臂裸奔过去。
暮色降临,一座工厂斑驳的高墙立在李默面前,拉长的阴影蔓延到黑暗的角落,唯有里面昏黄的灯光,让人在寒夜的冷雾感到一丝暖意。
“有人在吗?里面有人吗?”锈迹斑驳铁门外有数字对讲机,可按了几次都没回应,有人砸了下铁门,高声喊道。
轰隆。
后方街道尽头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两束灯光穿透黑夜,一辆皮卡车驶过来,以一种微妙的距离,停在众人不远处。
从车上下来个50多岁的秃头男子。
这人衣服裤子五颜六色,拼凑着搭在一起,随意披着件满是污迹的大褂,破烂的袖口随风摆动。
李默离这人最近,立刻从他身上闻到股奇怪恶臭,第一印象这人是个拾荒者。
还没等李默说什么,这秃头男子从座位上拿起一柄重型狙击,黑漆漆的枪口就对了过来。
“朋友,别开枪……我们没有恶意,也没有武器,我们只是想寻求一些可能的帮助。”
李默额头见汗忙说道,他发现自己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用枪对着。
李默身后的其余人更是不堪,被重型狙击一瞄,别谈说话,腿都吓得打摆子,一个个都不敢乱动。
秃头男子眼中电子重瞳转动,一串串细密的蓝色数据如瀑布流下。
一种酷炫在李默心里油然而生,这可能是电子义眼?
“奇怪,居民数据库里竟然找不到你们的信息,身上也没装有义肢,你们是流浪者里激进的反义肢主意者吗?”
秃头男子似乎觉得众人没有威胁,把重型狙击丢到车里后说道,不等李默回答,又奇怪的问道:
“你们是怎么进入乐园的?这里被公司封锁,没有人可以进得来。”
“乐园?”李默一怔,这一个人都没有的废墟竟然是乐园,见秃头男子神情缓和下来,忙上前说道:
“我和同学遇到车祸被困在这里,有几个学生受伤需要缝针,如果可以,能不能借个电话打给医院叫下救护车。”
“救护车?现在都是创伤小组,看你们连义体都装不起,估计也不是什么VIP会员,死在街上就和老鼠一样,没人想管。”
闻言,李默觉得不妙,这世界这么人心不古吗?
看了眼后面受伤的学生,李默正要说些什么。
秃头男子却来到工厂铁门前,拿起钥匙串上的卡片把门打开后,对众人说道:
“先进来吧,我是义体医生,你们可以叫我博士,这些学生都是可爱的孩子,有人受伤我可以帮忙处理。”
义体医生?
众人都是一喜,李默也没想到,第一个碰到人就是医生,连声道谢进入工厂。
在昏黄探照灯灯光下,李默发现这里与其说是工厂,不如说是集运站,外面码着一个个集装箱。
自称博士的秃头男子,开着皮卡车停进集运房后,把院子铁门重重关上,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集运房很宽敞,有5层楼高。
让李默惊异的是,大厅四面的墙壁上,挂满了一面面镜子,加起来竟然有成百上千面之多。
全是镜子。
各不一样。
有女人用的梳妆台镜,有穿衣镜,全身落地镜,舞蹈镜,LED浴室镜……不一而同。
而停在大厅的皮卡车货箱上也是各种破破烂烂,有窗帘,罐头,水桶等杂物,其中以镜子居多。
李默身边两个死党小声议论起来。
“这人该不会是个拾荒者,专门收集镜子,这什么癖好……”
“可能是在废墟里捡家具,然后拉去外面的城市卖。”
博士见众人好奇走动打量着,脸上挂着一丝紧张,忙喊道:“都小心点,不要乱动东西,特别是镜子。”
“这里电梯坏了,受伤的孩子先跟我去楼上处理伤口。”
“一楼那边杂物室里有罐头,你们饿了就自己拿来吃。”
“二楼三楼都是空房间,门禁都坏了,你们自己挑地方住,只要别弄坏镜子就行。”
“啊?这怎么好意思,会不会打扰到其他人?这么晚了他们该休息了吧?”王老师不好意思的问道。
“这里是乐园,除了我没别的人,不存在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我检查完受伤的学生后,就要开始工作了,只是噪音可能会有点大,恐怕会吵到你们。”博士说到后面,显然有些顾虑。
李默等人面面相觑,这么大个集运站,就博士自己一个人住?而且乐园是什么?
见博士顾虑的模样,王老师忙摆手露出抱歉的神情:
“不碍事的,你不仅给我们地方住,还愿意好心救助受伤的学生,我们非常感谢你。”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别客气尽管开口,不然我们总觉得过不去。总而言之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义体医生,改行做艺术家了,但看到有人受伤果然还是不能放着不管啊。”
博士弓着身子,连声客套,态度谦卑。
“另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一会还有很多工作。”
说完,博士带着挂彩的4个学生上楼检查,而梁教导嘱咐王老师照看剩下的学生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王老师拍手让学生们过来,笑着说道:“大家都听到了,逛的时候不要乱碰东西。博士是这里的主人,我们该尊重他,不要再说拾荒者这种不好听的话。”
“哦,知道了老师!”
“老师,储物室那边有好多罐头。”
“哎,罐头有什么好吃的,我现在只想吃大餐,大排档,烤肉,可乐……”
王老师哭笑不得,嗔道:“有吃的就不错了,大家先拿罐头填下肚子。
女生们去二楼挑房间,男生们去三楼。
等明天我们再问下附近有没有其它城市,到时候请大家一起吃大餐!”
……
“哇,房间里有热水,终于可以美美的洗个澡了!”
“这浴室好大,还有澡池,这是五星级酒店吗?”
“一起洗嘛!我有些怀念学校的澡堂了。”
浴室里雾气氤氲,王老师和陈澜还有另外两个别的班的女生嬉笑打闹着。
“陈澜,你怎么一点赘肉都没有,太可恶了。”
王老师手在陈澜腰上一捏,她师范大学毕业后教书没几年,却离异生过孩子,肚子上有可恶的赘肉,此时美眸中不禁腾起嫉妒的火焰。
“好痒啊,别挠来挠去的啦。你身材其实保养得很好的。”
陈澜红着脸把澡巾丢了过去,王老师年纪不大,经常讲一些大学里的趣事,和学生打成一片,彼此间没什么代沟。
“李默和那个补习班的男生,你喜欢哪个?”趁着偷袭得手,王老师问道。
“你突然说什么啊……”陈澜身子一僵,眉间变得暗淡。
“嘻嘻,你表情都写在脸上了哦。说起李默,我还记得三年前高一校晚会上,当时班里准备的节目是莎剧《亨利五世》,但男生们一个个都推辞,不敢演亨利。”
王老师‘王玉凝’青葱玉指抵在丰润的嘴唇上回忆道。
“那时候李默在班里不爱说话,忘了是谁开玩笑说让李默来演,结果他什么没说就接下了。”
“当时就感觉,他性子除了有些封闭,还意外的有些逞强。”
另外两个年级低些的女生,纷纷来了兴趣,“然后呢?”
“然后舞台上的他,和平时的时候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意外的有表演天分!”
“不仅将君主亨利召集群臣铲除内奸饰演得淋漓尽致,取得胜利后还向饰演凯瑟琳公主的陈澜求婚,成为校园佳话呢!”
“欸,这么浪漫啊?陈澜学姐,后来你俩有没有发生点什么?”两个低年级学妹眼睛放光。
“那只是演戏啦……”
陈澜耳根发红,无奈的又对王老师说道:
“老师你现在还提这事,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和李默早就结束了,我想彼此都应该成熟点,需要时间从这段感情走出来吧。”
王老师王玉凝脸上挂着微笑,握住陈澜手心,温和笑道:
“也不是想说什么,只是由衷的感慨,或许美好之所以能美好,是因为遗憾才能美好吧……”
“老师,你是不是想女儿了?她在地球一定会有人照顾的。我也想爸爸妈妈,我想回家……”
陈澜察觉到王玉凝微笑下的落寞,不禁眼眶一红,声音伤感。
……
3楼男生这边。
李默和两个死党住在一块。
鸟哥‘杨翼’神经兮兮,盘膝合十坐在床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系统,出来!”
“外挂出来!金手指?主神?面板?老爷爷?默子?要不你试试?”
“别在这理发店,我先睡了。”李默打了个哈欠,一头栽进枕头里。
水哥‘何池平’却在椅子上晃着二郎腿,“这博士狠人啊,如果是我,一个人在这地方可活不下去。”
“换作是我,没有樱岛麻衣陪着会活不下去的。”鸟哥杨翼眼睛发直,现在是幻想时间。
“二次元妹子有什么用,”水哥何池平不屑道,“如果我一个人活在这鬼地方,我宁可要一条狗和一只鸡。”
“你想啊,如果找不到食物,我拉屎,狗吃我的屎,鸡吃狗屎然后下蛋,我吃鸡蛋继续拉屎……”
“咦,这不就是永动机吗?诺贝尔奖是我的啦!”何池平从椅子上跳起。
李默腾的站起,“我去外面透气。”
……
这两个死党凑一块,一唱一和的比三个女人还能聊,李默被吵得睡不着,索性出去走走。
当李默来到二楼的时候,隔着护栏,在昏黄的灯光下,见到大厅里博士正在搬皮卡车货箱上的杂物,而吕锐和另外两个男生则一副热心想帮忙的样子。
见此,李默也准备过去帮忙,可几人的谈话,让他微微一怔。
“博士,你收集这些镜子是打算运往其它城市吗?”吕锐问道。
“母上喜欢镜子,如果没有镜子,她就会发脾气。”博士说着,把车上一面镜子小心搬到大厅墙边仔细摆好。
“母上?原来你和婆婆住在这里啊,怎么没见到她?”另一个男生问道。
“她没法出来。”博士用洁白的毛巾轻轻拭去镜子上的灰尘,神情渐渐不耐:“你们该去睡觉了,别打扰到我工作!”
“时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搬也不知道要多久,毕竟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也不想白吃白喝哈哈。”
两个男生自告奋勇,一人一边,搬起个比较大的仪容镜往墙边走去。
“哐啷!”
快到墙边时,其中一个男生啊的一声喊了出来,瘫软在地。
诺大的仪容镜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清脆的破裂声响彻昏黄的大厅。
“你怎么回事?不能小心点吗?”
“镜子里……”
“有女人在笑……”
这男生哆哆嗦嗦,瞳孔颤动,惊惧后退。
“啊!你们打碎镜子!会触怒母上的,会触怒母上的!”
博士又惊又怒,簌簌发抖,竟然做起了祷告:
“我们在深海的伟大者,愿人都尊你的名为神,愿你的国降临。免我们的罪,救我们脱离愚昧。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随着镜子破碎的刺耳声响,大厅里一面面镜子,竟开始在博士低沉的祷言中,嗡嗡自发颤动起来。
颤动中的镜面渐渐漆黑如墨,渗透出黑色阴影,在大厅地板上延伸开来,而后糅杂在一处,汇聚成一个个人形。
这人形只是依稀像人罢了,有的手被改造成生锈的电锯,有的脑袋被套上三角头钢架,手里拖着巨大的染血大刀,有的四肢则没有表皮,糜烂的筋肉中,生出各种发霉恶心的菌类蘑菇。
它们像是暗黑幻想的艺术品,一个个都从镜子延伸出的黑色阴影中汇聚成型。
李默如坠冰窖,突然想起博士的话——我已经不是义体医生,改行做艺术家了。
“鬼啊!”
“救,救命啊,快跑!”
一个男生反应过来,声嘶力竭连滚带爬的想跑。
而这男生的影子一端,却被三角头钢架怪物用染血刀刃钉在地上,在昏黄的探照灯下越拉越长。
最后像是拉扯到极限的胶布,砰的一声影子连人一同断裂为两截。
飘扬的血雨中,死去的男生的影子缠绕成凌乱的黑线,没入大厅镜子里。
这诡异的一幕,让另外一个男生瘫倒在地,下身流出浑浊的液体。
很快他也没能逃过悲惨的命运,被另一个人形怪物步步逼近,死在了嗡嗡轰鸣的电锯下。
他的影子同样汇聚成线条,没入镜子之中。
“博士?这到底怎么回事?!”
吕锐惊惧交加,叫了几声,见博士没有反应神情癫狂,竟还在做祷告。
“疯子!神经病疯子!”
吕锐踉跄冲向皮卡车,拿起座位上的重型狙击。
可还没等吕锐扣动扳机,他脖子就被三角头钢架人形怪物粗壮的手臂卡住,小鸡般被举起,握枪的手臂被一刀卸掉。
随即他像是块破布,连惨叫都无法发出,被拖进镜子里的空间,只在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而博士做完祷告,拿起地上的重型狙击,浑然不觉三个死去的人,默默望向李默,眼神癫狂。
李默像是被阴风掠过身体,浑身一冷。看着大厅上千面颤动的镜子,头皮发麻。
“原来……”
“乐园是这个意思,恶魔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