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木刻的刀不知何时完成的。
秦川走出聚福楼,踏进朱雀大街。
踏进朱雀大街的刹那,那些暗中窥视的目光都好似失去了秦川的踪迹。
不。
年轻的庞斑眼中没有失去秦川的身影,可是他也很难说看见了秦川的具体位置。
在庞斑的思感里,秦川仿佛化成了风。
他站在那里明明没动,却好似已成为了风的一部分。风动街旁新出的嫩叶,一树婆娑。
有些尘絮,随风缱倦,在空中飘来飘去。
庞斑凝神听了一会风声,只觉心烦气躁。体内真气随着风声,四处乱动,不成体系,而那风声无所不至,无不能及,他越是撇开注意力,那风声愈发的牵动真气,几乎让他真气逆流。
他此刻还在朱雀大街之外,风声集中在大街内,到他这威力十不存一。
而蒙赤行却在大街内的另一端,风声递过去,不但不损耗,还随之增强,正面对仿佛沙漠龙卷风一般的威力。
可是蒙赤行人在风中,却能镇之以静,正以高明内功与秦川的风势拮抗。
这风不是一成不变,忽高忽低,全无定数。
其中气息绵绵泊泊,无休无止,不断的引动庞斑体内的真气。
庞斑忽然悟出道理来,听之任之。
他强由他强,他横由他横。
因此庞斑体内的真气固然逆流、乱窜,却始终没有伤到他,真气也因此活泼许多,似乎带动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仿佛随时都可以乘风而起,一窥天道。
最后整座朱雀大街都摇动起来,千呼万应。
杀伐之气,随之铮铮而来。
好似一首杀气腾腾的曲子,来到高潮。
而在朱雀大街另一头的蒙赤行也随之一声长啸,悠久不绝,好似一条飞龙,一朝脱得束缚,直达九天万里。
这一刻,庞斑忍不住热泪盈眶。
蒙赤行此刻才真正挣脱了家国种族的枷锁,方知我是我。
蒙赤行便是蒙赤行,无须施加任何前缀的名词。
一个人终于成为自己,摆脱集体的束缚。
这不但需要非凡的勇气和决断,还需要强大的力量做支撑。
因为在天地自然万物面前,个人的力量渺小如尘埃,需要集体的力量,才能保护自身。
何况人心是多么脆弱孤寂。
即使帝王,也向往亲情和友爱,慰藉脆弱的心灵。
但此时此刻,蒙赤行抛却了这些,一心一意抵达天道,冲破世俗的困境。
庞大无匹的力量朝着秦川压迫过去。
天地震动,万籁有声。
好似修道人得道时的异象,有大自在,大满足,大欢喜。
庞斑何等向往这境界。
他为师父高兴。
面对近乎得道一般的蒙赤行,秦川一脸的风轻云淡。
或者说,他也做不出别的表情来。
他浑身化为风,心却如死灰一般平静。
风已然无形,心已然无物。
正是道家忘我忘形的妙境。
当蒙赤行铺天盖地的压力要把秦川彻底淹没时,忽然停了下来。如同得道飞升前,忽然驻足。
如果用凡人粗鄙的说法那就是快要尿出来时,忽地憋住。
这本该是很难受别扭的事,蒙赤行却好似没有任何不自然之处。如行到水穷处,那般自然而然。
但庞斑忽然通晓了蒙赤行的心意。
他是在等待秦川的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