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娥不敢睡,一直等到屋内的塘火熄灭。
那一点温度消散,冷风便从屋墙的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夜里的风冲撞着屋门,发出“咚咚咚”的叩门声响。崔娥蜷在草堆里,几度昏睡过去,又被这撞门声惊醒。
“是平安吗?”
她一遍一遍地问,然后一遍一遍的失望。
黑暗完全笼罩了下来,漆黑的夜晚中,仿佛有无数双手,悄悄地向她伸来。崔娥不过十六岁,怕黑是这个年纪的天性。她手里握着烧火的木棍,眼睛便就再也不敢轻易地闭上。
她死死地盯着那不断晃动的屋门,尽管浑身微颤,双手握不住那冰冷的木棍。
直到那木门三番五次地又“咚咚”作响起来。
“是平安吗?”
崔娥带着哭腔,却不敢放声地哭出来。这度夜如年的日子,让她想起那些饿死、冻死的乡亲。还有被狼拖走的人,被发现时只剩满地的白骨。
“平安……”
担心和恐惧终于击垮了她的内心,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由着夫君离开这仅有的避风港。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便明日也就去寻个短见,地府里,总不会饿死人罢。
就在这慌张的时刻。那木门又晃动起来。
只听“叽呀”一声,一阵寒风裹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稻草刮碰的“嚓嚓”声接踵而至。
“是平安吗?”
崔娥下意识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那木门“砰”一声关了起来,屋内肆虐的乱流顿时小了许多。
“火怎地灭了?”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责怪。
崔娥顿时喜极而泣,丢下了烧火的木棍,顾不上自己还怀着身孕的身体,“哇”一声,扑上前去。
“家里没柴了……”
赵平安当着崔娥的面,“哐”一脚,将他唯一的一张桌子跺成了一地的碎木屑。
两只洗净的碗,落在满是稻草的泥地上,发出了“当当”的闷响。
火光重新照亮了这土砖破屋,赵平安抓起一把稻草,踩着那“吱吱”作响的床,将高处漏风的屋角堵了起来。
崔娥感觉赵平安的身上湿漉漉地,连忙上来扯他身上的稻草。
赵平安笑笑,“无妨,方才去了一趟河边,不小心摔浅滩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了一串宰杀洗净的乌鸦。
为了抓它们,那是费尽了力气。为了不让家里看上去像是茹毛饮血的野人窝,他甚至顶着河面上的狂风,用磨利了的石块折腾了快半个时辰。
只是在河滩上摔的这一下着实不轻,额头上肿了起来,手背上、膝盖上也渗出了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