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吃肉。”
赵平安一边说,一边把灶间的柴火抱了出来,就在屋内,点了一塘炉火。
他观察过,自己这个家,家徒四壁,根本没有值钱的玩意儿。“得吃肉”这三个字,对于崔娥来说,是何等地奢侈和震惊。
但赵平安决定去碰碰运气,若是困在这屋子里,怕是连明日都撑不下去。
他往自己身上裹了一层稻草,然后随手搓了根草绳扎在了腰上,打开门,顶着风,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门“呀”地一声打开,又“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屋内的崔娥,端着满满一碗米汤,听见自己的男人在门外道:“看着点火,莫把自己点了。热汤将就喝,等我回来,就有肉吃了。”
崔娥心道哪里还有肉啊?这山里能吃的野物,早就快被打绝了。便连草根树皮,此刻也是绝了踪迹。夫郎怕是不记得了,他是关切自己的身子。崔娥想着想着,便哭得更厉害了。可禁不住地,只能不住地点头。
“嗯!”
此时虽冷,但好在还未下雪。只是冷风横吹,万物萧瑟。
站在高处远眺,树林子里光秃秃的一片。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冰冷地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但树林里有鸟,更多的是乌鸦。可赵平安没有趁手的工具,连设个套的饵都是奢望。他观察了一会,想要打个野兔子,獐子怕是不太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逮天上的乌鸦。
可那群乌鸦并不愚蠢,赵平安只靠近三丈之内,便“哄”地一声四散开去。
赵平安死死地盯着那群乌鸦,不敢轻易放弃。那是他今天必须完成的KPI,否则这日子就过不下去。
他追着乌鸦飞行的轨迹,任凭它们飞飞停停,落在树枝上嘲讽般的聒噪,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移动的稻草人,越跟越远。
眼看翻过了几座山梁,赵平安也不确定追出了几里地,只是觉得身体越来越虚,步子也逐渐地飘了起来。
山风逐渐疯狂,赵平安淌着鼻涕水,一脚深一脚浅,循着乌鸦挥动翅膀的声音,一路追到了夜幕降临。
冬天的夜晚更加寒冷,乌鸦停了下来,赵平安也追累了。远远地看着它们落在了一片荒岗上,赵平安放心地寻了一处避风的山坳,扒拉了一片枯草,盖在了身上。
他不断地喘着粗气,那气息喷出鼻腔,竟是连雾气都未泛起。身下传来枯树枝压断时发出的哀嚎声,那声音变得尖锐,直刺脑门,让人头疼欲裂。赵平安想爬过去,趁乌鸦不注意时扑上一只两只。可他抬不起腿,因为实在是太累了,一歇下便动弹不得。
他只好仰卧在山坳里,看天色完全地黑了下去。
眼帘跟着越来越重,脑海里出现了霓虹和高跟鞋,接着又出现了那间破屋子和屋子里的崔娥。霓虹闪瞎了狗眼,屋子破败地让人心碎。崔娥杂乱的长发上,落着微微颤动的稻草杆子。她竟穿着一双粉色的高跟鞋,模样怪异又惊悚。
这乱七八糟地交织起来,愈演愈烈。
直到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得吃肉!”
赵平安吓的顿时就睁开了眼睛,待大口喘匀了憋在胸口的冰冷废气,他才察觉,他方才险些冻死在了这荒山野地里。
乌鸦!
这救命稻草一般的两个字从脑海里一掠而过。赵平安四肢并用,连忙爬上了山岗。僵硬的腿脚不影响眼前的视线,睁眼看去,那群乌鸦躲在一片乱坟中,正旁若无人地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