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关曜离开了圣堂,然而他在回公寓的路上突然转向,走向了另一条路。
“你要去哪儿?”萝拉问到。
“找人。”关曜小步的在街道上走着,此时行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但还没有到下班的高峰期。
克劳德主教已经前往内城,他要去了解一下那些来自普利茅斯异魔的详情,尽管从其他城区借调了一名三体超凡,也为关曜和丹妮莉丝开通了极大的资源权限,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城内有异魔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怕是在秘大进修的“温和理智派”异魔们,也会有无法压抑自己混乱本质的时候,然后惹出一些骚乱。
其实他一直不希望城邦中有异魔来往,毕竟城内中,还有许多普通人。
他们只知道超凡者叫魔法师,他们只知道人类并不是唯一的智慧种族,他们只知道那些非人的叫做异魔。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些普通人们,永远也不要再看见城邦外面世界,黑暗混沌的一面。
在秘大中,关于异魔学生的管理条例中,有很多都来自于他克劳德的建言献策。
他讨厌异魔,讨厌这种无逻辑的混沌生物。
他们的本质就是混乱,永远不可能和人类归为一谈。
这,就是他对异魔的看法。
关曜走在路上,正好看见一辆马车停下,穿着亚麻衬衫,身上汗味熏人的车夫正在试图将马牵至马厩之中,然后走入旁边的酒馆畅饮一通。
“你好。”关曜走上前去。
“抱歉,先生,我准备打烊了。”车夫笑呵呵的说到。
“这可真是难办,我走了半天也没找到一辆车。”关曜笑着叹息到,
“要知道我可是打算在今晚来回跑好几个地方的。载我的人可以赚不少。”
车夫愣了下,然后开始思考,他看了看腰板笔直,衣衫整洁的关曜,然后又看了看正在不断传出碰杯声和笑闹声的酒馆。
“抱歉先生,我…”
他的话被关曜掏出来的五便士硬生生的阻在了喉咙里。
“好吧,先生。您真是慷慨,您想去哪儿?”他笑呵呵的接过钱。
“莫兰德大道,金雀街,列克劳务公司。最好快一些,我可不希望我到的时候别人已经下班了。”关曜说到,然后踏上了车厢。
车夫手脚很麻利,很快便重新为马安上了车架,随后带着关曜启程。
约莫十分钟后,马车便抵达了金雀花街,关曜走下马车,并示意车夫在这里等待他,便走上了列克劳务公司。
当他走上二楼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前台的姑娘正在收拾规整文件。
“你好。”关曜踏入其中。
“抱歉先生,我们已经下班了。”姑娘抬起头对来人说到。
“好久不见,我来是找那个叫做丝普琳的小姑娘,记得吗?十一二岁那个,很倔强的强调自己是机械师。”
前台姑娘在关曜脸上打量了一下,随后便想起来了他是谁,她每天要接待的人不少,但帅的可不多。
“哦,先生,是您。”
“是的,我想找一下她,尽快。我想你们这里应该有她的居所位置吧。”关曜说到。
“抱歉先生,我不能向您提供她的居住地,如果您需要雇佣她的话,明天我会帮你…”
我就知道…
“姑娘,那你能先告诉我,她现在是不是还居住在城外,这很重要。”
那前台姑娘想了想,点了点头。
“城外很不安全,尽管我知道这有些难以解释,不过从今晚,不,应该说从今天下午起,城外就不是那么的安分了,我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
我不是什么坏人,我认识她,我知道她的名字,丝普琳。上次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们中的交谈可没有提到过她的名字,不是吗?”
那姑娘听着关曜的话,眉头拧在了一起,她感觉眼前这男人说的话虽然很奇怪,但却有一种别样的信服力。
她思考了许久,然后才叹息到,“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今晚去找那个女孩,但我得和你一起去。”
她说完,从前台柜子下面,掏出了一把迷你左轮,用一种略带挑衅的目光看向关曜。
如果你真的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的话,最好识相点现在就放弃你的邪恶想法吧。
而关曜这边,萝拉正在他脑袋里狂笑。
这姑娘…可真是正直啊。
我知道我大晚上跑来想要一个十一二岁小女孩的居所有些突兀,但姑娘你突然掏出一把手枪来威胁我…也太冒昧了吧。
你是直接将我定性成坏人了吗?
我只是正好下班没事干,做做好人好事诶。
再说了,你这个左轮也太小了吧,有没有过年时候放的雷管威力大啊!
要知道我的腰间,可是有着真正的大宝…
关曜点点头,“我没有意图不轨,如果你怀疑我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姑娘的枪柄攥得更紧了。
眼前这个男人能如此镇定自若的说出这种话,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他真的没有什么邪恶想法,所以才如此坦荡。
第二,他根本不惧怕我手中的枪,他很有把握!
妈妈说过,做事情,要永远朝着最坏的一面思考,这样才能做最万全的准备。
那么我现在对待你的态度,将会以第二种猜想为真实情况。
看着眼前这位更紧张的姑娘,萝拉笑得更开心了。
“她是不是在脑子里编排了一出大戏啊!”萝拉笑道。
关曜也被她搞得有些忍俊不禁,“其实挺好的,这个世界就是需要一些认真的人。”
关曜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则新闻,
一位老哥在公交车上发现对面女人抱着的孩子一直在哭闹不停,顿时便怀疑起了对方是不是人贩子。
最后,这位老哥报了警,调查下来发现是个大乌龙。那女人就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孩子哭闹只是因为饿了。
虽然是个乌龙,这位老大哥也一直不停道歉,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责怪他。
因为他在为别人去赌一个【万一】。
万一那女人真的是人贩子呢?那孩子真的是被拐卖的呢?
那位热血的老大哥,赌的就是这一个【万一】。
因为他知道,赌错了,自己可能只是遭受一些谩骂。
但如果赌对了,他拯救的是一个家庭。
如果人贩子后面还有集团,他甚至可能拯救的更是千千万万个家庭。
所以,没有一个人会去责怪这位闹了乌龙的老大哥。
而眼前,这位对着关曜严阵以待,一刻不敢放松的姑娘,和那位闹了乌龙的老大哥是如此相似。
“挺好的!”关曜又说了一句。
似乎是察觉到了关曜的想法,她撇了撇嘴,“真是搞不懂人类在想什么。”
“犟嘴?”
……
“是不是要犟嘴?!”
“哎呀我错了,我刚才不该笑那么开心的,行了吧。”
“这才对嘛。”
关曜看向眼前这位整理文件还有不时将眼睛放在他身上的姑娘和她手中一直不肯放下的枪,笑了笑,“我先下去等你吧,不然一会儿那马车夫都要携款潜逃了。”
关曜下来没多久后,便看见了那姑娘袖子拢着手掌,而掌中,还紧紧的攥着那把袖珍左轮。
“真是的,她是想如果我到时候真的对丝普琳做什么坏事的话一枪崩掉我吗?”关曜吐槽着。
刚才在马车里这段时间,他自我带入了一下,如果他真的是坏人,要做什么坏事的话,该如何解决掉这个热心的姑娘。
各种欺骗和袭杀、亦或者是纯粹的武力压制,他脑海中有了不下二十种方案…
“出发吧,去城外。”关曜说到。
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姑娘,关曜问到,“不必如此紧张,你叫什么名字?”
“凯蒂·思乐特,大家都这么叫我。”她依旧盯着关曜。
“我叫贝伦·海森堡。你为什么会怀疑我是坏人呢?我以前好歹也是干巡夜人这份工作的好吧。”
“巡夜人也不全都是洛克那样的好人,更多的可都是吃不起饭了才干的这份工作,而且洛克死了后,你就辞职了,不是吗?”
……
“但这也不能说明我是坏人啊!”
“也不能说明你是好人!”她正气的说到,
“尤其是你在大晚上想要找去一个小女孩家里的时候;尤其是那个女孩还是一个生活在城外孤苦伶仃无人问津的孩子的情况下。
老实说,如果不是你说的“我认识她,我知道她的名字”这句话还稍微有点信服力的话,我死也不会带你去找她的。”
关曜笑了笑,“逻辑能力不错,温斯顿的学生吗?”
她摇了摇头,“考上了,家里没钱。”
“好吧。”关曜有些惋惜道,考上温斯顿皇家学院的学生都会有经济补贴,但家庭困苦的话也确实不够。
他吸收的记忆碎片为他在此事上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而他也不打算像那些专家一样说一些何不食肉糜的屁话。
“你呢?”凯蒂看向他,有些聊天的话头,只是枪口依旧对着他就是了。
“我?”关曜自嘲笑了笑,“我什么也不是,做卖命活计的。
只是若非要说我好在哪儿?那可能就是我走在一条我想走的道路上吧。”
走在一条我想走的道路上…
听到这话,凯蒂有些出奇的羡慕。
马车驾得很快,显然车夫等不及要干完这一票大的,然后乘着还没到宵禁时间赶紧去吃好好喝一场了。
两人就这么警惕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他们已经到了城门旁。
至于再想让车夫往外开?怕是做不到了,毕竟城外相较于城内,还是要乱不少。
关曜下了车,和凯蒂一起走出城门,来到了外面依旧热闹非凡的潘多斯大道。
“好了,把你的枪大大方方的亮出来吧,这样也能省去一些麻烦。”关曜笑着说。
凯蒂依言将手枪露了出来,只不过枪口依旧是朝着关曜的。
“往哪边走?你来带路吧!”关曜说到。
“不行。”凯蒂摇了摇头,“你走前面,我给你指路。”
“你这家伙…”关曜苦笑了一下,随后走在了前面。
“左转!”
在凯蒂的指挥下,他们快速走出了潘多斯大道,来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处灯光稀少的“居民区”。
准确的来说,是“乱搭乱建棚户区”。
生活污水被随意的泼洒在夯实的泥土路上,各种腐朽板材搭建的漏风棚屋上面已经冒起了绿绿的青苔。
因为这里没有路灯,只有一些棚屋里亮着黄黄的摇曳灯光。
“站住!”
“哥,是新面孔啊,还有个女的。”
突兀的声音出现,两个高壮的男人从棚户阴影中走了出来。
关曜自是不受这里的黑暗所影响,但凯蒂就不一样了。
他侧过身,正好瞥见这姑娘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个高壮黑影吓了一大跳的瞬间。
乐。
“知不知道来这里,要给我们狼蝇帮交钱啊?”两人逐渐从阴影中走出,借着周围的微光,他们的脸上显得是无比的狰狞。
凯蒂一把将枪口调转对准了他们,手不由自主的发着颤抖。“你们不要过来!”
为首的男人大笑起来,随后越走越近…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关曜的全貌。
“大哥,你看那男的,听到我们狼蝇帮的名字都不敢动…呃咳咳…咳咳咳。”
他的脖颈,被他口口声声的大哥一把搂住,直接将话卡在了喉咙里。
为首的男人对着关曜谄笑到,“大哥,真巧,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
“潘帕斯山被你们社团瓜分,你说是这里的生存逻辑,我也认了。毕竟这里本来就没人管,也算你们社团是建起了那么点【秩序】。
可这棚户区,住的可都是苦命人,难道只是想寻个住所都要给你们社团交保护费?有那个给你们敲诈的钱?别人何苦住在这棚户里面?”
听到关曜不善的语气,为首男人的脑袋赶紧低下,
“没有,大哥您弄错了,我们绝对没有收这里的保护费,我们自己也住这里呢,就是出来上厕所,看见陌生人了说诈点外快什么的。”
他腋下还卡着自己小弟的脖颈,点头哈腰的不断解释着,好悬没给自己小老弟摔地上。
关曜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冷,“希望如此。”
“诶诶,是的大哥,我哪敢骗您啊,您自便,我屋里火还没熄呢,我先回去了啊。”
说着,他便赶紧扯着自己的小弟离开这里。
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两人,关曜有些无奈的又看向了旁边又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女孩。
能让坏人这么害怕的,只能是更大的坏人。
这是她现在心中的想法吧。
关曜无奈的摸了摸兜,只怪自己没有带治安所证件的习惯。
不然一拿出来,就什么都说通了。
“走吧,继续指路。”
五分钟后,关曜看着这个被粗糙的破旧木板缝补数次的小木屋。
这小屋…老实说,也就小区保安亭那么大了,那些粗大的缝隙透着摇曳的昏黄火光,想来到了冬天,这里也挡不了什么风雪。
真是…
关曜突然感觉有些心烦意乱的,尤其是想到刚才那两个混不吝的社团份子。
他敲了敲门,“丝普琳,你在吗?”
里面响起了俏生生的女孩声,“谁啊。”
“我,贝伦·海森堡,你带我去潘帕斯二号山找一个小木屋,还帮我修好了怀表,还记得吗?”
“是您?好的,请您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