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家三口依次排列,环绕着布鲁克庞大的身躯,坐在沙发上。
两只粗大的臂膀,如同楼梯坚固的围栏,将自己的老婆儿子紧紧保护在安全地带,生怕她们受到一丁点伤害。
布鲁克是出了名的粗人,从不吝啬自己的力气,在干活上特别卖力,揍人上也是。
可在这一刻,布鲁克表现如此温馨,毫无保留的向家人展示自己最柔情似水的一面。
望着桌面上那颗还在跳动着的,无比丑陋的心脏,他难以想象,这居然是卡尔文从自己父亲的体内取出的东西。
若非亲眼所见,他断然不会相信这是属于父亲身体的一部分。
一个正常人的体内,不应该存在非人类的器官。
“卡尔文,我无法承认这是我父亲的一部分,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食尸鬼的心脏,或者说,死亡气息的凝结物。”
心脏是食尸鬼的要害,一般而言。
某些特殊的情况下,食尸鬼能够将自己的要害转移,比如移动到脑子。
但这种情况十分罕见,核心位置改变,意味着能量的转移,通常也意味着进化方向的不同。
要害位于心脏,意味着食尸鬼尚未完全脱离人的范畴,在某些习惯和生理机制上,依然大致遵守着人的规律。
血液回流和汇聚的心脏,从便捷性上来看,理所当然成为首选,基本吻合《异变体进化原理和改造理论》。
假如要害能够发生转移,比方说转移到脑部,那么意味它走出了另一条进化新的路径,它的智慧将得到巨大的增幅,甚至是彻底摆脱人和食尸鬼的限制,成为全新的异变种:尸族。
布鲁克应该感到庆幸,尽管他的父亲留下了一点小小的、诡异的礼物,但事情没有发展更坏的地步。
“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属于某种能够用作培育的材料吧?”
“是的,从颜色和活性上来分析,是非常好的材料。”
卡尔文曾试着说一些安慰人的话,最终放弃了。
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多么富有同情的人,说着多么温情脉脉的话,都永远无法填补至亲之人缺失的空白。
失去的东西,就像是融入大海的盐巴,你抓不住它,它却始终缠绕着你。
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这么一回事,每个人都要接受命运的给予,不管它是好是坏,是高兴还是悲伤。
直面自己的人生,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怜悯对于一个巫师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布鲁克抿着嘴,红火的胡须在静默中燃烧:“你需要吗?”
“需要,但在此之前我想得到你的同意。”
“它归你了。”布鲁克紧紧抱着辛迪和范德,低声且温柔,安抚着自己,也在安抚着他们:“我的父亲已经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辛迪回应着丈夫的温柔,依靠在他结实的臂膀上,眼泪在寂静无声中流淌。
范德纯净无暇,尚未被世俗琐事困扰的眼珠子,有一丝悲伤,有一丝疑问,还有一丝对未知景象的好奇。
他没有哭,只是观察着一切,依偎在自己父亲身边。
这是一个格外安静的夜晚,这也是属于布鲁克一家人的夜晚,包括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卡尔文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包裹着食尸鬼心脏走入房间,将时间留给刚刚从恐惧中逃离,又再次陷入悲伤的一家人。
第二天一大早,等卡尔文从床榻起来的时候,房门上贴着一张纸条。
“早饭在厨房的锅里,如果冷了的话,麻烦你自己热一下。我想带他们去看看我的父亲,死亡是个不太友好的朋友,总要有个告别吧。”
一家人出发的时候,卡尔文已经醒了。
隔着玻璃窗,他目送一家人远去,踏上了远方的那个小山丘。
小山丘下面,其实什么也没有。
那里唯一能埋藏的东西,就是他们的思念。
但那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
时间转眼过去了三天,三天之中,发生了一些事。
布鲁克履行了他的承诺,卡尔文也毫不客气的在他家住了下来。
将食尸鬼和假冒圣堂会的事情,告知了位于五十里外敦克城的生命教会后,教会的人一反常态,出动了教会的圣灵侍从和牧师等人,对附近来了一次地毯式的大搜索。
没有一个教派,能忍受异端在自己的地盘上作乱,腐蚀自己的信徒。
信徒是一个教派安身立命,存在的根本。
关于信徒的争夺,是教派永恒的主题,即便没有金币,他们也动机十足。
当然,最后的结果不出所料。
假冒圣堂会的人不是傻子,早已经逃之夭夭,除了一个破旧的屋子,里面残留着邪恶仪式的痕迹外,教会的人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