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蠡与薛蝌在约定地点会合之后，又往集市买了两匹马。

市集上能买到的马，统称驽马，多是不合格的军马淘汰下来，或者老百姓自己散养的马，总之不是什么好马。

虽不能用于战阵冲锋，但骑乘与短时间奔跑没问题，而且性格好，不会随便蹶蹄子，价格也算公道，二十两银子一匹，常出远门的人，只要有条件，都会买匹马代步。

毕竟乘车的舒适性不如骑马。

二人策马奔驰，春风迎面拂来，颇有种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的即视感，仅仅一日一夜，就到了无锡。

王蠡心中一动，向薛蝌道：“薛兄若不急于赶路，不妨陪我去个地方看一看。”

“哦？”

薛蝌讶异的看着王蠡。

王蠡把香菱的事情大概讲了讲。

薛蝌哈哈一笑：“难怪我那堂哥如变了个人似的，原是被王兄教训了一通，这也是好事，堪称浪子回头的典范了。

行，我陪王兄去瞧一瞧，看看封家是否如甄士隐老先生所说遭了报应。”

“驾！”

王蠡一拍马股，与薛蝌驰往小河村。

江南地区，多是稻麦轮种，一年两季，三月初，正是小麦长势最旺的时候，田间一片绿油油，村民们忙碌着，脸面带着丰收的期盼。

不过让王蠡意外的是，封家大院里，张灯结彩，迎来送往，似乎在办喜事。

“老伯，请问一下，这家可是娶媳妇？”

王蠡拉住个老农问道。

“唉，老天爷不长眼呐！”

老农恨恨叹了口气，便道：“后生，你们是外来人，怕是不清楚，这封家啊，在我们小河村欺男霸女，作恶多端，多少人都说他家要受报应，可报应在哪儿？反越活越好！

前几日，封老头与下乡探访民情的县令勾搭上了，那县令也不知是聋还是瞎，竟让封老头当了里长，这不，全是来送礼庆贺的，不送不行，送少了也不行！”

薛蝌不解道：“县令上任也没这么气派吧？”

“呸！”

老农一口浓痰狠狠吐在地上，摆手道：“你不懂，里长专管征粮和征发徭役，县里只找里长要粮，粮怎么征，每家多少，徭役又该征多少，全由里长定，你说谁敢不给他送礼？

送的少了，或者不巴结他，摊你头上的事就多，不仅男人不得安生，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要倒大霉喽，老天爷啊，怎会让这等恶人当上里长？”

说着，老农顿着锄头，骂骂咧咧离去。

“岂有此理！”

薛蝌气的脸色发白。

王蠡也眼神微寒。

这正是自古以来的常态，牧民！

老百姓不是人，是牲畜，须牧之！

朝廷要的是把粮征上，征粮的过程不可能理会，县令能看上封家，不外乎男丁多，会来事，是最适合的里长人选。

“王兄，你说这等恶人，怎就没报应？甄士隐老先生不是说要有报应的么？”

薛蝌余怒不消的向王蠡道。

‘报应？’

王蠡暗暗冷笑，那都是佛门的东西，道家从不讲报应，不过他也不会趁机给薛蝌上一堂思想政治课，宣扬什么宪政民主的思想。

在超凡的世界里，这不切实际，毕竟历史早已证明，每一个屠龙的少年，最终都会变成恶龙，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这是道德经揭示的残酷真相：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